澳門的水蟹粥，在我嘗過的粥中，要算頭一份。那粥是綿滑的，蟹黃融在粥里，鮮甜無比，使人想起幼時母親熬的米粥，不過更為濃郁罷了。

我初到澳門，便被這粥的名聲所吸引。店是老店，門面不大，卻收拾得極是干凈。老板是個瘦長的老頭，眼睛小而亮，手指粗短，卻極靈活。他站在灶前，一柄大勺在鍋中翻攪，粥香便從鍋中溢出，彌漫了整個小店。

"要一碗水蟹粥。"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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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起碗，熱氣撲面而來，幾乎燙手。吹了吹，舀一勺送入口中，粥的綿滑與蟹黃的鮮甜立刻在舌尖綻放，先是淡淡的甜，繼而是一股濃郁的鮮味，最后是粥的溫潤，三者交織在一起，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蟹肉細嫩，幾乎不用咀嚼，便化了開來。一碗粥下肚，渾身都暖和起來，連指尖都似乎感受到了那股暖意。

鄰桌坐著幾個本地人，也在吃蟹粥。他們用的是湯包，薄皮大餡，湯汁極多。他們用吸管先戳破湯包，將湯汁吸入口中，然后再吃包子本身。我看著他們享受的樣子，忽然也饞了起來。

"老板，再來一籠湯包。"我說。

老頭又點點頭，轉身去蒸湯包。不一會兒，一籠熱氣騰騰的湯包便端了上來。我學著鄰桌的樣子，用吸管戳破湯包，一股滾燙的湯汁立刻涌入口中，燙得我直咧嘴，卻又舍不得吐出來。湯汁鮮美異常，似乎比粥還要濃郁幾分。包子皮極薄，幾乎透明，餡料是豬肉和蝦仁，鮮嫩多汁。

吃罷湯包，我又將剩余的蟹粥喝了個精光。肚子已經飽了，卻還是意猶未盡。老頭站在一旁，看著我吃完，臉上并無表情，只是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

走出店門，澳門的夜色已深。街燈明亮，照得路面如同白晝。遠處傳來賭場里嘈雜的聲音，近處則是海鮮攤的叫賣聲。我摸了摸肚子，心里想著，這水蟹粥的味道，怕是很難忘卻了。

人總是這樣，嘗過一次美味，便念念不忘。而美味之所以為美味，或許正是因為它難得，因為它的轉瞬即逝。就像這澳門的水蟹粥，吃的時候極美，吃完后便只能回味了。

歸途中，我想起老頭拆蟹的手法，那般熟練，想必是幾十年練就的功夫。而今這功夫，怕是要傳給他的兒子或徒弟了。只是不知道，他們能否學到那份耐心與細致。

粥已涼，人已散，唯有記憶中的鮮甜，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