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族是中國55個少數民族之一,主要聚居在東北三省,尤其是吉林、黑龍江和遼寧。他們與朝鮮半島的淵源深厚,但成為中國少數民族的過程卻與近代的移民歷史緊密相關。早在唐代,朝鮮半島的渤海國就與中原王朝有頻繁往來,但真正的大規模遷入發生在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
那時候,朝鮮半島局勢動蕩,經濟艱難。1894年甲午戰爭后,清朝對邊境管控減弱,大量朝鮮農民因饑荒和戰亂越過鴨綠江和圖們江,來到中國東北謀生。據統計,1894年時,中國境內的朝鮮人口約3.4萬。1910年,日本正式吞并朝鮮半島,實施殘酷的殖民統治,許多朝鮮人被迫或自愿逃到中國。到1945年日本投降時,東北的朝鮮人口已激增至約300萬。
這些移民大多從事農業,逐漸在東北扎根。他們帶來了水稻種植技術,開墾荒地,形成了獨特的聚居社區,比如今天的延邊朝鮮族自治州。這批人不僅是勞動者,也為后來的抗戰和解放戰爭埋下了伏筆。
日本占領朝鮮半島后,又于1931年侵占中國東北。朝鮮族移民在這片土地上同樣遭受壓迫,被迫改用日本姓名、學習日語,甚至被征為勞工或士兵。面對雙重壓迫,許多朝鮮族人選擇了反抗。
在抗戰期間,朝鮮族組建了多支抗日武裝,與中國軍民并肩作戰。比如,1940年在重慶成立的朝鮮光復軍,就是由流亡的朝鮮人組成,受中國國民政府領導,活躍在中國和東南亞戰場。此外,在東北,朝鮮族游擊隊也加入了抗聯,與日軍展開游擊戰。這些武裝的成員多是年輕人,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戰斗力不俗。
1945年日本投降后,這些抗日武裝沒有解散,而是被編入中國人民解放軍,主要集中在東北野戰軍(后來的第四野戰軍)。他們在接下來的解放戰爭中表現出色,比如遼沈戰役中,朝鮮族士兵沖鋒在前,為新中國的建立立下功勞。
1949年,新中國剛成立,百廢待興,軍隊規模龐大,開支壓力不小。朝鮮半島局勢緊張。朝鮮領導人金日成急需增強軍力,向中國請求支援,希望將解放軍中的朝鮮族部隊轉交給朝鮮。
中國政府權衡后同意了這一請求。1949年7月,駐扎在沈陽和長春的第164師和第166師,約2萬名朝鮮族士兵,帶著步槍、機槍等裝備,跨過邊境進入朝鮮。1950年4月,第156師的約1.5萬名士兵也抵達朝鮮元山。總計約3.7萬至4萬名朝鮮族戰士被轉交,他們被整編為朝鮮人民軍的第5、第6和第12師,直接投入即將爆發的朝鮮戰爭。
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朝鮮人民軍迅速南下,朝鮮族士兵所在的部隊在戰爭初期表現搶眼。他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又有解放戰爭的實戰經驗,成為朝鮮人民軍的主力。
第6步兵師(原第166師):攻占開城、江華島和金浦機場后,一路南下,打到木浦、光州和順天,后來在馬山與美軍第25師激戰。第5步兵師(原第164師):占領江陵,參與浦項戰斗,推進迅速。
第12步兵師(原第156師):攻下春川,推進至安東。第18步兵團(隸屬第4步兵師):率先進入漢城中心,擊敗美軍史密斯營,被稱為“無敵部隊”。
這些部隊的勇猛作戰,為朝鮮初期的勝利立下大功。1950年7月5日,金日成親自授予第7步兵師“漢城第4師”稱號,表彰其指揮官和士兵。那段時間,朝鮮人民軍勢如破竹,一度占領了韓國90%的土地。
好景不長,1950年9月,聯合國軍在仁川登陸,戰局急轉直下。美軍憑借強大的火力和空中優勢,迅速反攻,朝鮮人民軍節節敗退。朝鮮族士兵所在的部隊首當其沖,損失慘重。
據統計,戰爭期間,約30%的朝鮮族士兵(1.2萬人)犧牲,20%(8000人)被俘,另有30%(1.2萬)選擇留在朝鮮。剩下的一部分幸存者,約1萬至1.5萬人,最終選擇返回中國。
為什么有1萬多人選擇回國?這背后既有個人情感,也有政治和現實考量。
這些士兵大多是在中國東北長大的,從小吃著東北的大米飯,講著朝鮮語和漢語,早已習慣這里的生活方式。他們的父母、兄弟姐妹,甚至妻子兒女,很多都在中國。戰爭結束后,回國意味著能和家人團聚,回到熟悉的土地上過日子。對很多人來說,這比留在戰火剛熄的朝鮮更有吸引力。
不少朝鮮族士兵是中共黨員,在解放戰爭中入了黨,對中國有深厚的認同感。朝鮮方面要求他們加入朝鮮勞動黨,放棄中共黨籍,這讓他們感到為難。畢竟,他們在中國的戰斗經歷和信仰,不是輕易就能割舍的。與其在朝鮮面臨政治上的不確定性,不如回到中國,繼續原來的生活。
新中國成立后,對少數民族采取了包容政策。朝鮮族在語言、文化上得到尊重,比如延邊地區可以用朝鮮語教學,過傳統節日也不受限制。政府還給回國士兵分配土地,和漢族公民待遇一樣,讓他們能靠種地養家糊口。相比之下,戰后的朝鮮滿目瘡痍,重建任務重,生活條件艱苦,很多士兵覺得中國更穩定、更靠譜。
對于年輕的士兵來說,未來也很重要。在中國,他們的孩子能上學,自己也能找份工作,甚至有機會當個村干部啥的。而在朝鮮,戰后經濟一團糟,發展前景不明朗。不少人掂量了一下,覺得回中國日子更有盼頭。
1953年,朝鮮戰爭結束時,中國政府對回國士兵敞開大門。政策很明確:凡1949年新中國成立前就住在中國的人,都能拿中國國籍;沒拿到朝鮮國籍的士兵,也可以申請加入中國。這些士兵的后代出生后,也自動是中國公民。這套政策讓回國的人沒了后顧之憂,安心留下來。
回國后,大部分士兵回到了農村。政府按人頭分土地,和漢族農民一樣待遇。比如,1982年黑龍江五常縣的統計顯示,當地4.5萬朝鮮族人中,有209人是朝鮮戰爭回來的老兵,基本都種地為生。延邊地區的水稻田里,也能看到他們的身影。這些人靠雙手吃飯,日子過得踏實。
中國對朝鮮族的文化很重視。延邊朝鮮族自治州有朝鮮語學校,孩子們可以用母語學習。政府機構和公共場所也常見朝鮮文字。像“上元節”這樣的傳統節日,當地還會組織活動。這些政策讓回國士兵覺得,自己的根沒丟,還能傳下去。
朝鮮族在政治上也沒被邊緣化。他們可以當選人大代表,參與地方事務。比如,延邊的朝鮮族代表經常在政協會議上為民族事務發聲。政府一直強調民族團結,把朝鮮族當成大家庭的一員,這種氛圍讓回國士兵感到被尊重。
到1981年,約6000名回國士兵還健在。他們和后代逐漸融入了中國社會,既保留了朝鮮族的服飾、飲食習慣,也在農業、教育等領域發揮作用。很多人成了村里的骨干,有的還當了老師或干部,為東北的發展出了不少力。
4萬多名朝鮮族戰士奔赴朝鮮,1萬多人戰后回國,這段歷史既是中朝關系的一頁,也是朝鮮族命運的縮影。他們在戰爭中出生入死,戰后選擇回歸,既有家國的牽掛,也有現實的考量。中國用包容的政策接納了他們,讓他們在東北的土地上安居樂業。這1萬多人的故事,不僅是個人選擇的寫照,也是民族融合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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