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曾經流浪街頭的皇帝,創造了西漢最輝煌的25年。
他徹底解決了匈奴威脅,經濟繁榮程度超越漢武帝時期,人口增長達到西漢巔峰。
可今天,知道他的人寥寥無幾。
——《壹》——
制度開創者的光環效應
公元前91年,長安城血流成河,巫蠱之禍爆發,太子劉據被逼自殺,皇孫劉進也死于亂兵之中,沒人知道,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劉病已,此時正被關進了郡邸獄。
這個孩子的命運,將比他的曾祖父漢武帝更加傳奇。
漢武帝死前的輪臺詔,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朕即位以來,所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國庫空虛,人口銳減,邊疆戰火不息。
可歷史記住的,不是這封悔過書,而是"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豪言壯語。
為什么? 因為漢武帝開創了太多"第一次",第一次建立年號制度, 從建元元年開始,中國歷史有了統一的時間標尺。
此后兩千年,每個皇帝都要定年號,這套制度一直延續到清朝滅亡。
第一次徹底削弱諸侯權力, 推恩令表面上是恩惠,實際是毒藥,諸侯王的封地被不斷分割,傳給所有兒子,幾代之后就徹底衰落。
這招比刀劍更狠,比戰爭更徹底。
第一次設立中朝制度, 漢武帝身邊聚集了一批年輕官員,他們直接聽命于皇帝,架空了傳統的丞相權力,從此,皇權與相權的斗爭有了新武器。
第一次確立儒家獨尊地位。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不只是教育政策,更是思想控制,從漢武帝開始,儒家成為官方意識形態,影響中國兩千年。
這些制度創新,給漢武帝貼上了"開創者"的標簽。
后世史學家評價帝王,首先看的就是制度建樹,漢宣帝的政策再好,也被視為對漢武帝制度的"完善"和"調整"。
開創者的光環,壓倒了實際的政績。
——《貳》——
低調者的致命缺陷
公元前74年,劉病已走進未央宮,這個皇帝和別人不一樣,他在民間長大,知道百姓疾苦,他見過貪官污吏,懂得吏治重要性。
他沒有漢武帝的狂妄,也沒有貴族的傲慢。
可這恰恰成了他的問題,漢宣帝的第一個致命缺陷:太務實,不夠戲劇化,漢武帝北擊匈奴,動輒出兵十萬,戰果輝煌時就大肆宣揚。
衛青、霍去病封狼居胥,成為千古佳話。
漢宣帝也解決了匈奴問題,而且比漢武帝更徹底,公元前51年,呼韓邪單于親自來長安朝貢,從此匈奴再不敢南犯。
可漢宣帝用的是分化瓦解,不是武力征服。
他支持呼韓邪單于,打擊郅支單于,讓匈奴內部分裂,這招更聰明,成本更低,效果更持久,但史書記錄寥寥,民間傳說更少。
分化瓦解沒有刀光劍影的視覺沖擊,沒有萬馬奔騰的壯觀場面。
后世史學家寫到這段歷史,只能平鋪直敘:某年某月,呼韓邪單于來朝,漢宣帝的第二個致命缺陷:重視民生,輕視形象工程。
漢武帝修建明堂、辟雍,大興土木彰顯威嚴。
建章宮周長三十里,高出未央宮數倍,雖然勞民傷財,但后世記住了這些宏偉建筑,漢宣帝的建設重點是倉庫和水利。
他設立常平倉,調節糧價,修復鄭國渠,灌溉農田。
建立官辦手工業,增加就業,這些政策讓百姓受益,讓國家富強,但沒有視覺震撼力,常平倉在史書中只有幾行字的記錄。
鄭國渠的維修更新,連具體時間都沒留下。
民生工程不如宮殿建筑容易流傳,漢宣帝的第三個致命缺陷:政治手段溫和,缺乏強烈沖突,霍光專權18年,幾乎架空皇權。
漢宣帝奪權的過程充滿智慧,但缺乏戲劇張力。
他沒有像漢武帝對待竇嬰、田蚡那樣雷霆萬鈞,而是步步為營,逐漸削弱霍家勢力。
——《叁》——
史書話語權的分配不公
司馬遷見過漢武帝,這個史學家因為替李陵辯護,被漢武帝處以宮刑, 巨大的屈辱和痛苦,讓司馬遷對漢武帝有著復雜的情感。
既有臣子對君主的敬畏,也有受害者對加害者的怨恨。
《史記》中的漢武帝,是個充滿矛盾的復雜人物,司馬遷用了大量篇幅描寫漢武帝的功過得失,從封狼居胥的輝煌,到巫蠱之禍的慘烈。
這種復雜性,反而增加了漢武帝的歷史厚度。
班固寫《漢書》時,漢宣帝已經死了幾十年, 班固沒見過漢宣帝,只能依據官方記錄和前人傳說,《漢書》中的漢宣帝,成了一個扁平的完美君主形象。
這就是史書記錄的第一個不公:同時代記錄與后世記錄的差距。
同時代的記錄更加生動,更有細節,更能抓住人物的復雜性, 司馬遷筆下的漢武帝,有血有肉,有優點有缺點。
班固筆下的漢宣帝,雖然政績出色,但人物形象模糊。
史書話語權的第二個不公:儒家史觀的偏見,漢武帝"獨尊儒術",為儒家學者創造了制度基礎, 雖然漢武帝本人更像法家,但他給了儒家正統地位。
后世儒家史學家寫史時,自然對漢武帝更加寬容。
漢宣帝的政治理念是"霸王道雜之", 他重視法制,強調效率,不完全按照儒家理想治國,在霍光專權時期,漢宣帝曾說:"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
這句話得罪了所有儒家學者。
他們認為漢宣帝不夠"純正",治國理念有問題,因此在后世史書中,漢宣帝的評價總是帶著保留,史書話語權的第三個不公:軍事敘事的偏好。
中國古代史學傳統,偏愛軍事征伐的敘事。
《史記》中最精彩的篇章,都與戰爭有關:淝水之戰、長平之戰、垓下之圍,戰爭有明確的勝負,有戲劇性的轉折,有英雄式的人物。
漢武帝的軍事行動,為史學家提供了豐富的素材。
衛青七次出擊匈奴,霍去病六次深入漠北,每次戰爭都有詳細記錄,《史記》中的《衛將軍驃騎列傳》,讀起來如同英雄史詩。
——《肆》——
接班人危機的歷史報復
公元前48年,漢宣帝病重,他看著太子劉奭,說出了一句預言般的話:"亂我家者,太子也。" 這句話后來被史學家反復引用,成為漢宣帝政治遺產的一個污點。
漢宣帝為什么選擇劉奭?答案讓人唏噓:因為愛情。
漢宣帝的第一任皇后許平君,是他落難時的妻子,兩人感情深厚,許平君死后,漢宣帝一直沒有忘記她, 劉奭是許平君的兒子,漢宣帝對他有著特殊感情。
可感情不能代替能力,劉奭性格軟弱,喜歡讀書,不擅長政治。
漢宣帝的另一個兒子劉囂更加聰明能干,但不是許平君所生,漢宣帝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他讓感情戰勝了理智,讓私人情感影響了政治決策。
這個錯誤的后果是災難性的。
漢元帝劉奭即位后,立即改變了父親的政策方向,他重用儒生,排斥法吏,他削減軍費,放松邊防,他信任宦官,縱容外戚。
漢宣帝苦心經營的政治格局,在幾年內就被徹底破壞。
最致命的是人才政策的改變, 漢宣帝重視吏治,選拔官員注重實際能力,漢元帝崇尚儒學,選拔官員看重經學修養,從此,西漢政治從務實轉向空談。
漢宣帝時期的名臣,大多被漢元帝冷落或貶黜。
蕭望之、周堪等儒生得到重用,但他們缺乏實際政治經驗,朝政很快陷入混亂,更嚴重的是外戚問題的爆發, 漢元帝寵愛王昭君等美女,王氏外戚開始崛起。
王莽的祖父王禁,就是在這個時期進入權力中心的。
這種政治衰落,反過來影響了對漢宣帝的歷史評價, 后世史學家習慣于從結果推斷過程,從后繼者的失敗質疑前任的成功。
既然漢元帝如此無能,那漢宣帝的選擇就是錯誤的。
既然西漢從漢元帝開始衰落,那漢宣帝的成就就不夠持久,這種邏輯雖然不公平,但確實影響了歷史評價,更要命的是,這種衰落讓漢武帝的形象相對提升。
漢武帝雖然把國家搞得很慘,但他的繼任者漢昭帝、漢宣帝都很出色,成功收拾了殘局。
這種對比讓漢武帝的錯誤顯得不那么嚴重,相反,漢宣帝的繼任者漢元帝表現糟糕,讓漢宣帝的成就顯得不夠穩固。
史學家開始質疑:如果漢宣帝真的那么偉大,為什么沒能培養出合格的接班人?
這種質疑是不公平的,但它確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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