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4月8日清晨，重慶白市驛機場籠罩在薄霧中。周恩來緊握著鄧發的手，眉頭微蹙："老鄧，這次飛行路線..."

"放心吧，恩來同志。"鄧發拍了拍隨身攜帶的皮箱，里面裝著畢加索送給毛主席的畫作，"這條航線我們飛過多次，美國人的C-47很可靠。"

不遠處，葉挺將軍正幫妻子整理圍巾，他們的女兒揚眉在機艙口揮手。王若飛和黃齊生已經就座，透過舷窗向送行的人群微笑。

周恩來逐一與每位同志握手，最后叮囑機長："一定要確保安全。"當螺旋槳開始轉動，他忽然感到一陣心悸，不自覺地向前追了兩步。

"恩來同志！"鄧發從機艙探出身喊道，"告訴主席，我給他帶了份特別的禮物！"

這是周恩來最后一次見到鄧發的面容。飛機騰空而起，很快消失在云層中。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動，秘書輕聲提醒："周副主席，該回去了。"

"不知怎么，今天心里總不踏實。"周恩來喃喃道。

回到駐地，他立即讓電臺聯系延安。報務員搖搖頭："還沒有收到降落消息。"

時鐘的滴答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刺耳。到了傍晚，周恩來猛地站起身："立即聯系沿線各站！"

1946年4月11日，噩耗傳來。黑茶山村民發現了飛機殘骸，十七人無一生還。周恩來手中的茶杯砰然落地，他踉蹌著扶住桌角，淚水奪眶而出："是我...是我考慮不周啊！"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他想起1925年的廣州，那個總是隨身帶著畫夾的年輕海員...

01

1925年6月，廣州街頭人聲鼎沸。青年鄧發站在木箱上，用炭筆在紙板上畫著帝國主義欺壓工人的漫畫。

"八仔！"蘇兆征擠過人群，"港英當局又逮捕了我們六個兄弟！"

鄧發扔下畫筆："走！去游行！"他靈巧地爬上電線桿，掛起自制的標語牌。警察的水龍掃射過來，他渾身濕透卻大笑："正好洗個澡！"

當晚的工會會議上，蘇兆征拍拍鄧發的肩："以后你就叫'鄧發'吧，革命的火種要發出去！"

1927年4月12日，槍聲打破了廣州的寧靜。鄧發正在宣傳部整理文件，突然聽到街上傳來慘叫。他撲到窗前，看見特務正在屠殺游行群眾。

"快！把文件燒掉！"他抓起煤油燈澆在文件上，火苗剛躥起，門就被踹開。

"共產黨分子！抓活的！"

鄧發一個箭步沖到畫架前，把未燒完的文件塞進畫夾，縱身跳出后窗。子彈在耳邊呼嘯，他鉆進小巷，突然剎住腳步——前方出現了巡邏兵。

鎮定地坐在門檻上，他打開畫夾開始速寫。追兵沖過來時，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畫匠在臨摹街景。

"看見共匪沒有？"

鄧發頭也不抬，用炭筆指了指相反方向："往那邊跑了，穿藍布衫的。"

1928年的一個雨夜，時任廣東省委委員的鄧發正在香港秘密接頭。茶樓里，他突然發現鄰桌的"商人"在偷聽談話。

"老板，添壺龍井。"鄧發故意大聲說，同時用腳尖碰了碰同伴。結賬時，他在賬單背面畫了個驚嘆號。

走出茶樓，他壓低聲音："有尾巴，分開走。明早碼頭見。"說完拐進一家電影院，從緊急出口消失在后巷中。

1931年，鄧發進入中央蘇區，負責政治保衛工作。在瑞金的一次干部會議上，毛澤東看著他布滿老繭的手笑道："我們的小畫家現在拿槍了。"

"主席，我這是左手拿槍，右手拿筆。"鄧發從兜里掏出個小本子，上面畫著蘇區軍民勞作的速寫。

長征路上，鄧發帶領保衛局同志屢建奇功。過草地時，他發明的"藤條鞋"讓不少戰士免于陷入沼澤。周恩來有次打趣道："鄧發同志，你這雙巧手應該去當工程師。"

02

1937年，鄧發赴新疆工作。一次，他化裝成商人通過封鎖線，被巡邏兵攔住檢查。

"做什么生意的？"

"賣畫的。"鄧發不慌不忙打開行李箱，里面全是臨摹的西洋油畫。他指著幅圣母像說："這是意大利名師作品，老總要不要？便宜賣。"

巡邏兵擺擺手放行。同行的同志抹著冷汗問："你什么時候學的油畫？"

"昨晚臨時跟畫報上學的。"鄧發眨眨眼，"記住，偽裝要全套。"

1945年，鄧發在巴黎出席世界工會會議。當畢加索得知他來自延安時，激動地握住他的手："我一定要為毛澤東同志畫幅畫！"

如今，這幅承載著國際友誼的畫作，與它的護送者一起長眠在黑茶山。在延安的追悼會上，毛澤東凝視著鄧發空蕩蕩的座位，輕聲說："他本該坐在這里，給我們講巴黎見聞的..."

周恩來在《新華日報》上發表悼文，其中寫道："鄧發！你是工人隊伍里培養出來的領袖。最后，你把自己的生命獻給了人民的事業！"

多年后，每當有人提起"四八空難"，周恩來總會陷入沉默。有一次，他忽然對身邊工作人員說："你知道嗎？鄧發同志要是活著，建國后準是個出色的外交家。"說完，望向窗外的目光變得格外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