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立輝,今年36歲,離婚快兩年了。
離婚那年,我剛從工地上摔下來,腿傷了,賠了一點點錢,卻也丟了飯碗。傷養好了,工地不敢要,外賣不敢送,連小區保安都嫌我一瘸一拐的。到處找工作碰壁,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前妻許蕓走得干凈利落,連句廢話都沒留一句。倒是她媽,秦阿姨,離婚后還給我打過兩次電話,關心我吃得飽不飽,腿恢復得怎么樣。
那天下午我在樓下小賣部賒煙抽,突然聽見有人叫我。
“陳立輝!”
我回頭一看,秦阿姨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襯衫,腳下一雙布鞋干凈利落,頭發挽得緊緊的,臉上風霜不少。
“你在這兒干啥?”她皺眉,“聽說你找不到活兒干了?”
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嗯,沒辦法,腿不好使了,沒人敢要。”
“跟我回去一趟。”
我一愣:“啊?去哪兒?”
“我家啊,你干坐著也不是辦法。”
她語氣不容置疑,我下意識就跟著她走了。
她家還住著以前的老兩居,家具沒換,連茶幾上的茶漬都是熟悉的。我坐在沙發上,她從臥室里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我面前。
“這里面每個月有三千,是我養老金。我一個人也用不著,你拿著。”
我嚇了一跳:“阿姨你……這干啥?”
她咳了一聲,有點別扭地說:“你要是沒事干,就住過來。幫我買買菜,看看醫生,陪我說說話。以后我年紀大了,走不動了,你給我端茶倒水。你當是……養老吧。”
我心頭一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許蕓……她過得挺好,找了個機關單位的,日子體面。我是老太婆一個,別的也沒指望了。”
她坐在我對面,眼神里是淡淡的哀傷:“你在我家住那幾年,雖然窮,但我知道你是個老實人。我寧愿給你錢,也不想去住養老院,跟一幫陌生人擠一塊。”
我低下頭,喉嚨發緊:“阿姨,你不怕我啃你啊?”
她笑了:“你那骨頭,啃不了人。”
就這么著,我搬進了她家。
一開始不太適應,給她買菜她總嫌貴,做飯也不許浪費,一根青菜要掰成三頓吃。可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慢慢有了點默契。
“你腿疼就別跪地擦地了,我來。”“你炒菜別總放辣椒,我晚上胃疼。”
每晚吃完飯,她看電視,我洗碗,有時候也坐她旁邊,陪她看幾集《鄉村愛情》。她問我:“你說這謝廣坤是不是就欠揍?”
“可不嘛,他就不能消停點。”
她咯咯笑了,像個老太太又像個孩子。
有一天,我出門買菜回來,看到她坐在椅子上發呆,眼角掛著淚。
“咋了?”
她回過神,低聲說:“我姐走了,心梗。”
我沒說話,只默默倒了一杯熱水,放到她手邊。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小陳,要是哪天我也這樣……你把我送到醫院,別怕花錢。”
我鼻子一酸:“你別瞎說。你不疼不病,能活一百年。”
這一年,我去應聘了個街道保潔的活兒,三小時一個早上,雖然掙得不多,但能動了。
她還給我買了雙防滑鞋,說:“你滑倒了我誰靠得住?”
“阿姨,你是不是把我當親兒子了?”
她翻了個白眼:“你要孝順,就算親兒子,不孝順……我還不如找鄰居大狗子養老。”
一天傍晚,她拉著我在小區遛彎,碰到以前的鄰居。
“哎喲,秦姐,你這兒子回來啦?”
她笑瞇瞇地說:“不是兒子,是女婿……前女婿。”
那鄰居一臉震驚:“前女婿?這還能住一塊兒啊?”
“咋不能?他比我親兒子還親。”
我在旁邊聽著,臉熱得像火燒,卻也忍不住咧嘴笑了。
后來她身體越來越差,心臟不太好,經常喘不上氣。我就帶她去醫院,一次次檢查、拿藥。
有時候我累了,她拍拍我手說:“我不后悔。”
“啥?”
“不后悔把工資卡給你。你值。”
那晚我沒說話,只是輕輕幫她掖了掖被角。
她走的那天,是個陰天。
我握著她的手,她輕輕說了一句:“立輝……你以后,要好好活。”
我點頭,她閉上眼,臉上還有一絲微笑。
她的葬禮,是我一手操辦的。許蕓來了,站在一旁,眼眶紅紅的。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這些年的恩怨都淡了。
“她一直惦記你。”我說。
許蕓低下頭:“你對她,比我做女兒的還貼心。”
我笑了笑:“她不是給我工資卡那回事,是她……讓我有了活著的理由。”
再后來,我應聘進了社區養老中心,當了個護工。工資不高,但我做得挺上心。
每當我看見那些孤獨的老人,就會想起她,那個在我最落魄時,遞給我一張工資卡,說“你給我養老吧”的老太太。
她給我的,不是錢,是一份救命的體面。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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