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鄒春蘭出生在吉林省農(nóng)安縣的一個普通農(nóng)家,家里孩子多,父親收入微薄。作為家里最小的孩子,她從小懂事。說起來,鄒春蘭的天賦也是“力氣大”——那時家里重活多,地里的擔子她拎起來比哥哥都輕松。
初中那年,體育老師留意到她的天賦。一次體育課上,鄒春蘭第一次摸到杠鈴,一把就舉起了90斤,比男生都厲害。老師當即找她談話,說她是練舉重的好苗子。就這樣,鄒春蘭“半推半就”地進入了省隊,從此她的人生開始和體育綁在了一起。
那個年代,能進體校就是跳出農(nóng)門的希望。但省隊的日子并不輕松。白天高強度訓練,晚上還得補文化課。家里條件差,鄒春蘭從來沒喊過苦。她想著,只要能混出個名堂,家里人都能過上好日子。
18歲那年,鄒春蘭拿下全國舉重錦標賽冠軍。領(lǐng)獎臺上,她第一次體會到被全場歡呼的滋味,也拿到了一筆獎金。那幾年,她連拿五屆錦標賽冠軍,國內(nèi)女子舉重幾乎沒有對手。巔峰時期,她一共拿了9枚金牌,還曾打破全國紀錄和世界紀錄。
大家都說她是“舉重女神”,家里人也為她驕傲。可光鮮背后,沒人知道鄒春蘭的壓力和傷病。高強度的訓練讓她的肩、腰、膝蓋全都受了傷。有時比賽后疼得下不來床,但一咬牙第二天還得繼續(xù)上場。
就在狀態(tài)下滑時,教練王成林遞來“救命稻草”——每天服用一種名叫“大力丸”的藥。這藥后來被證明含有雄性激素,屬于禁藥,但當時隊員們都被告知是“補身體的”。還有魚肝油、各種維生素,吃完以后成績果然又上來了。
鄒春蘭回憶,那幾年訓練館的空氣中總有一股藥味。她和隊友對這些藥物半信半疑,但那會兒根本沒人敢多問。教練說,“國家需要你們貢獻”,一句話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成績提升的同時,鄒春蘭身體出現(xiàn)了異樣。嗓音變粗,汗毛變重,下巴甚至長出小胡子。最讓她難受的是月經(jīng)紊亂,身體慢慢男性化。她曾悄悄問教練藥物成分,結(jié)果換來一句:“別想那么多,好好比賽。”
到了1993年,鄒春蘭22歲,身體已經(jīng)撐不住了。醫(yī)生建議她退役養(yǎng)病,她只好無奈地離開舉重臺。也正是在這時,醫(yī)生告訴她,長期服藥導(dǎo)致生殖系統(tǒng)嚴重損傷,這輩子都很難再做母親了。
這個打擊,比任何一次比賽的失敗都要沉重。“連做女人最基本的權(quán)利都沒了。”
退役后,鄒春蘭“榮耀加身”,卻沒有“用武之地”。別說什么待遇優(yōu)厚的崗位了,連一份穩(wěn)定工作都難找。她學歷低,連拼音都不會,唯一的本事就是舉重。體工隊食堂、工地、擺攤賣雞蛋、烤串……能做的她都試過,但生活依然窘迫。
2005年,她無奈去了長春一家澡堂當搓澡工。一天下來能搓幾十個人,每次只有1.45元提成,最多一天能掙75元。累得虛脫,手都起泡。她說,那時候的日子,每天只有白菜和米飯,肉是奢侈品。
有一次,她在澡堂里正給人搓背,突然有個女顧客看著她,問:“你是舉重冠軍鄒春蘭嗎?”那一瞬間,她“又羞又難受”,心里五味雜陳——堂堂全國冠軍,如今淪落到靠給人搓澡糊口。
命運總不會只剩苦難。也是在澡堂,鄒春蘭遇到了自己的人生伴侶——周紹成。他原本是個和尚,因家里催婚才還俗。兩人都覺得,能理解彼此的辛苦和不易,何必在意那些身世和過去。很快,兩人結(jié)了婚。
婚后,夫妻倆一直沒有孩子。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直接說,“你的雄性激素水平比正常男性還高,想懷孕幾乎不可能。”這就是“大力丸”帶來的終生遺憾。
但他們沒有怨天尤人。兩口子努力攢錢,最大的夢想是“回老家蓋幾間房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鄒春蘭說,能有個安穩(wěn)的家,就是最大幸福。
2005年,“冠軍搓澡工”的故事被報道后,社會輿論一片嘩然。許多網(wǎng)友、公益組織、體育部門都被震動了。全國婦聯(lián)和吉林省體育局專門為她“開綠燈”,幫她創(chuàng)業(yè)——提供了20萬元的設(shè)備和115平米的門市房,還送她去北京學習洗衣技術(shù)。
2006年,她和丈夫一起開起了“伊好洗衣店”。每天都很忙,鄒春蘭說,她得對得起那些信任她的顧客,“不能因為我是冠軍就偷懶,得把活干好。”
這幾年,洗衣店生意越做越大,夫妻倆的生活漸漸好起來。她還被評為吉林省女性創(chuàng)業(yè)典范、全國婦聯(lián)“有影響力的中國婦女時代人物”。
生活漸好后,鄒春蘭依然記得“滴水之恩”。她把自己洗衣店的利潤,經(jīng)常捐給困難家庭、孤兒院、災(zāi)區(qū),2008年汶川地震時,她捐出了兩個月的收入。她還培訓下崗工人、殘疾人,讓更多人能有一技之長。
有人說,她做的這些事,比當年拿9枚金牌還要了不起。
回看鄒春蘭的人生,有人覺得她可憐,也有人覺得她偉大。但她的遭遇絕不是個案。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很多中國運動員都經(jīng)歷過“為金牌吃藥”的日子,退役后生活無著落,甚至“運動員貧困線”一度成了社會議題。
直到近年,體育部門才真正重視退役運動員保障,開設(shè)技能培訓班,幫扶創(chuàng)業(yè)。吉林省率先試點,成了全國推廣的樣板。國家對運動員的保護和尊重,比起那個“金牌至上”的年代已經(jīng)進步了許多。
可每當我們回頭看,還是會感慨:一枚金牌的背后,到底該犧牲什么?如果可以重來,鄒春蘭也許會選擇另一條路。但她沒怨恨命運,始終堅守本心,活成了自己人生的“冠軍”。
如今,鄒春蘭生活安穩(wěn),偶爾還會拿出那些金牌看看。她說,金牌已經(jīng)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咱沒被生活打敗,還活得坦坦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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