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明,小姨要走了,有句話憋在心里35年了。”
病床上的小姨顫抖著握住我的手,眼中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光芒。
我以為她又開始說胡話了,就像前幾天那樣。
“小姨有個舊情人,叫陳建國,如果小姨走了,你替我去找找他。”
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靜止了。
01
記憶中最早的畫面,是小姨哭紅的雙眼。
那時我才三歲,剛剛失去父母,整個世界對我來說都變得陌生而可怕。
小姨李秀蘭只有三十歲,正是花樣年華的年紀。
她本可以選擇把我送到孤兒院,然后繼續自己的生活。
可她沒有。
“志明是我哥哥唯一的孩子,我不能讓他沒人疼。”小姨對前來勸說的親戚們這樣說道。
為了照顧我,小姨拒絕了當時追求她的幾個男人。
“秀蘭,你還年輕,不能為了這個孩子耽誤自己的幸福。”鄰居王大媽曾經苦口婆心地勸她。
小姨只是笑笑:“志明就是我的幸福。”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小姨身邊出現過任何男人。
她在紡織廠當工人,微薄的工資要養活兩個人。
每天清晨五點,小姨就起床給我準備早餐。
簡單的白粥配咸菜,但她總是把僅有的一個煎蛋夾到我的碗里。
“小姨不愛吃雞蛋,志明多吃點,長身體呢。”她總是這樣說。
晚上下班回來,小姨還要洗衣做飯,收拾家務。
看著她疲憊的背影,年幼的我心中滿是愧疚。
“小姨,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有一次我怯生生地問道。
小姨蹲下身子,輕撫著我的頭:“傻孩子,你是小姨最大的寶貝。”
她的眼中閃爍著溫柔的光芒,讓我相信了這個世界還有人真心愛我。
小學時,我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每次拿到獎狀,小姨都會高興得像個孩子。
“志明真聰明,將來一定能考上大學。”她驕傲地對鄰居們炫耀。
為了供我讀書,小姨開始接一些手工活回家做。
深夜時分,昏黃的燈光下,她彎著腰一針一線地縫制著。
有時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總能看到她還在工作。
“小姨,您怎么還不睡?”我心疼地問道。
“馬上就好了,志明快去睡覺。”她總是輕聲回答。
初中時,我開始懂事,知道了生活的不易。
看著小姨日漸憔悴的面容,我暗下決心要好好讀書。
“小姨,等我長大了賺錢,一定讓您過上好日子。”我認真地對她說。
小姨笑了,那笑容中帶著欣慰和滿足:“志明長大了,懂事了。”
高中三年,我拼命學習,幾乎不參加任何娛樂活動。
小姨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
“志明,偶爾也要放松一下,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她溫柔地勸我。
但我知道,只有考上好大學,才能讓小姨的付出有所回報。
高考那天,小姨特意請假陪我。
考試結束后,她緊張地問道:“志明,考得怎么樣?”
“應該還可以,小姨您別擔心。”我故作輕松地回答。
當錄取通知書到來的那天,小姨激動得哭了。
“志明考上大學了,我們志明考上大學了!”她拿著通知書逢人就說。
那是我見過小姨最開心的時刻。
大學四年,我靠助學貸款和兼職勉強維持學費。
小姨每個月還是會給我寄一些生活費。
“小姨,您自己也要花錢,別總是給我寄錢了。”我在電話里勸她。
“你在外面讀書不容易,多少要花點錢的。”她的聲音透著關切。
每次回家,我都發現小姨又瘦了一些。
她總是做一桌子我愛吃的菜,然后坐在一旁看我吃。
“小姨,您也吃啊。”我夾菜給她。
“看到志明吃得香,小姨就飽了。”她慈愛地看著我。
大學畢業后,我在省城找到了一份程序員的工作。
工資不算高,但總算可以自食其力了。
第一個月發工資,我就給小姨寄了一千塊錢。
“志明,你剛工作,自己要花錢的地方多,不用給小姨錢。”她在電話里推辭。
“小姨,這些年您為我付出太多了,現在該我照顧您了。”我堅持說道。
電話那頭傳來小姨哽咽的聲音:“我的志明真的長大了。”
工作幾年后,我的收入逐漸穩定下來。
每個月我都會按時給小姨匯錢,還經常買些東西寄回家。
小姨總是舍不得用,把東西都收起來。
“小姨,我買給您的東西您要用啊。”我每次回家都要念叨一遍。
“這些東西太好了,小姨舍不得用。”她總是這樣回答。
隨著年齡的增長,小姨的身體開始出現問題。
高血壓、糖尿病、關節炎,各種小毛病不斷。
我開始頻繁地請假回家陪她去醫院。
“志明,你工作忙,不用總是回來陪我。”小姨心疼地說。
“小姨,您的身體比什么都重要。”我緊握著她的手。
去年,小姨的病情加重了。
她開始經常忘記一些事情,有時候連我的名字都會叫錯。
我意識到不能再讓她一個人住了。
“小姨,您跟我去省城住吧,我照顧您。”我提議道。
“志明,小姨不想給你添麻煩。”她搖頭拒絕。
“您從來不是麻煩,您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真誠地說道。
最終,我辭掉了省城的工作,回到老家陪伴小姨。
同事們都覺得我瘋了:“志明,你好不容易在省城站穩腳跟,為什么要回去?”
我只是淡淡地說:“因為家里有人需要我。”
回到老家的日子雖然清苦,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每天陪小姨散步,聊天,看電視,生活簡單而溫暖。
有時候我會發現小姨對著一張老照片發呆。
那是一張泛黃的合影,上面有年輕的小姨和一個陌生的男人。
“小姨,這是誰啊?”我好奇地問道。
小姨慌忙收起照片:“沒什么,以前的老朋友。”
她的神情中帶著一絲慌亂,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但我沒有多問,以為只是小姨年輕時的普通朋友。
02
三個月前的那個早晨,我像往常一樣起床準備早餐。
小姨的房間里傳來奇怪的聲音,我趕緊跑過去查看。
只見小姨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口中含糊不清地說著什么。
“小姨!小姨!您怎么了?”我慌張地搖晃著她的身體。
她的眼神有些渙散,嘴唇微微顫抖。
我立刻撥打了急救電話,陪著小姨趕到了醫院。
“患者突發腦梗,情況比較嚴重。”醫生嚴肅地對我說道。
“那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我緊張地追問。
醫生搖了搖頭:“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體各項機能都在衰退,要做好心理準備。”
那一刻,我感覺天塌了下來。
在重癥監護室外,我整夜未眠。
透過玻璃窗,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小姨,我的心如刀割。
這個為了我付出一生的女人,難道就要這樣離開我了嗎?
幾天后,小姨的情況稍有好轉,轉到了普通病房。
但她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糊涂,經常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建國,你在哪里?我等你等得好苦啊。”她經常這樣念叨。
護士告訴我,這是腦梗患者的常見癥狀。
“老人家可能是想起了以前的人和事,家屬不用太擔心。”護士安慰我說。
我以為小姨是在胡言亂語,沒有放在心上。
白天她還算清醒,能認出我,能簡單地交流。
但一到晚上,她就開始念叨那個叫“建國”的名字。
“建國,你怎么還不來看我?我都等了這么久了。”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哀怨。
有時候她還會對著空氣說話,仿佛真的有人在那里。
“你說過會回來娶我的,可你怎么一去就是這么多年?”她喃喃自語。
我坐在病床邊,看著小姨憔悴的面容,心中五味雜陳。
原來小姨心中一直藏著這樣的秘密。
原來她并不是真的甘愿孤獨終老。
原來她也有過心動的人,也有過青春的愛情。
一個月后,醫生說小姨的病情已經穩定,但隨時可能惡化。
“家屬要有心理準備,老人家的時間可能不多了。”醫生輕聲說道。
我握著小姨的手,心中默默祈禱她能再堅持一段時間。
這些天來,我開始仔細傾聽小姨的每一句話。
在她糊涂的言語中,我漸漸拼湊出一些信息。
原來她年輕的時候真的有過一個叫建國的戀人。
原來她等了這個人很多年。
原來她的終身未嫁,不只是為了我。
“志明,過來。”這天傍晚,小姨突然清醒地叫我。
她的眼神比這些天來的任何時候都要清澈。
“小姨,您感覺怎么樣?”我急忙走到床邊。
“志明,小姨可能要走了。”她虛弱地說道。
“小姨,您別胡說,醫生說您的情況已經穩定了。”我強忍著眼淚。
小姨搖了搖頭:“小姨心里清楚,時間不多了。”
她艱難地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小包裹。
“志明,小姨對不起你,有些話瞞了你35年。”她的聲音顫抖著。
我疑惑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要說什么。
“其實小姨有個舊情人,叫陳建國。”她緩緩說道。
這句話如雷劈一般擊中了我。
“小姨,您說什么?”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志明,你不要怪小姨,小姨也是有血有肉的女人。”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小姨顫抖著打開手中的包裹,里面是一張泛黃的照片和一個地址。
“這是35年前的照片,這是他最后的住址。”她虛弱地說道。
我接過照片,仔細端詳著上面的年輕男子。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樸實的男人,正摟著年輕的小姨微笑。
照片中的小姨是那樣的美麗動人,眼中閃爍著幸福的光芒。
“如果小姨走了,你去找找他,告訴他我等了他35年。”小姨握著我的手,用盡最后的力氣說道。
“小姨,您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我哽咽地問道。
“因為小姨怕你會怪我,怪我沒有全心全意地愛你。”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小姨,我從來沒有怪過您,您為我付出了一切。”我緊握著她的手。
“志明,答應小姨,一定要去找到他。”她懇切地看著我。
“好,我答應您。”我點頭承諾。
那一夜,小姨睡得很安詳。
第二天早上,護士發現她已經安然離世。
她的臉上帶著久違的笑容,仿佛終于放下了心中的重擔。
03
料理完小姨的后事,我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家中。
手中握著小姨留下的照片和地址,心情復雜難言。
35年的相依為命,我以為自己完全了解小姨。
原來她心中一直藏著這樣深的秘密。
原來她的犧牲不只是為了我,還有她自己的愛情。
地址上寫著隔壁縣城的一個小區名稱,字跡已經有些模糊。
“陳建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喃喃自語。
“為什么小姨要等他35年?”
“他又為什么會消失這么久?”
無數的疑問在我心中翻騰,讓我夜不能寐。
第二天清晨,我整理好行裝,踏上了尋找陳建國的路。
從家里到隔壁縣城,大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
一路上,我的心情忐忑不安。
我不知道會遇到一個什么樣的男人。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讓小姨等待了35年的人。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車窗外的風景不斷后退,我的思緒卻越來越亂。
“如果他早就結婚生子,過著幸福的生活,我該怎么告訴他小姨的事情?”
“如果他已經把小姨忘得一干二凈,我又該如何面對?”
“如果他是個薄情寡義的人,我是否應該替小姨教訓他?”
到達縣城后,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個小區。
這是一個建于八十年代的老舊小區,樓房陳舊,環境簡陋。
我向門衛打聽陳建國的住址,老門衛仔細想了想。
“你說的是三號樓的老陳吧?”門衛操著濃重的方言說道。
“他住在三樓,一個人住了很多年了。”
“您知道他的具體情況嗎?”我追問道。
門衛搖了搖頭:“那個老陳話不多,平時很少和人交往。”
“不過看起來是個老實人,從來不惹事。”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三棟樓下。
看著二樓的那扇門,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都出汗了。
我不知道門后的人會是什么樣子,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如果他真的是個負心漢,我該怎么面對他?
如果他根本不記得小姨了,我又該說什么?
我在樓下徘徊了十幾分鐘,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走上樓梯。
來到門前,我深吸一口氣,舉起手敲響了門。
“咚咚咚。”三聲輕響在安靜的樓道里格外清晰。
門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誰啊?”
“您好,我找陳建國。”我的聲音有些緊張。
“我就是,你是誰?有什么事嗎?”門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疑惑。
“我是李秀蘭的外甥,我有些話想和您說。”我如實回答。
聽到“李秀蘭”這個名字,門里突然安靜了幾秒鐘。
接著傳來一陣急促的輪椅滾動聲,還夾雜著什么東西撞到地上的聲音。
門開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出現在我眼前。
他大概六十多歲,頭發花白,面容憔悴,雙腿明顯萎縮了。
但是當他看到我手里的照片時,整個人就像被電擊了一樣。
眼睛瞬間睜得很大,嘴唇顫抖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秀蘭...秀蘭她...她還好嗎?她在哪里?”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看到他這樣的反應,我徹底愣住了。
這就是讓小姨等了35年的男人嗎?
這個坐在輪椅上的殘疾老人?
“她...她已經去世了。”我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陳建國聽到這話,整個人都像被抽空了力氣一樣。
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就像晴天霹靂一樣擊中了我,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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