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7月3日，美國國會眾議院差點復刻了法國當年“一票共和”的名場面。

在經歷了“過五關斬六將”后，特朗普力推的“大而美”法案終于走到投票表決的最后一步。在此次國會投票中，這份關于稅收與支出的法案以218票對214票的極小差距獲得了通過。

與當年法國投票“雷同”的是，在極小的票差背后，赫然是兩方政治力量進行的激烈角逐。

從特朗普的角度來說，這份法案的通過無疑是一場政策上的重大勝利，更是為其陣營重塑美國社會結構鋪平了道路。

那么，這份被特朗普寄予厚望的法案，真能讓美國“再次偉大”嗎？

艱難上岸

在“大而美”法案的爭議中，清潔能源政策應當說是一個關鍵的焦點，畢竟，法案矛頭指向的就是拜登政府旨在發展清潔能源、應對氣候變化的“綠色新政”。

因此，民主黨領袖哈基姆·杰弗里斯在最終投票之前，用長達8小時的發言，突破眾議院現代史上最長的發言紀錄，試圖阻止法案的通過。

就連剛與特朗普“撕破臉”的馬斯克也來了波“限時返場”，在6月30日連發十條推文向“大而美”法案全力開火，并揚言要成立“美國黨”參與政爭。

這不僅是因為法案取消電車補貼，將會給特斯拉造成12億美元的損失，更為關鍵的是，“補貼夕陽產業、損害新興產業”的政策導向，與科技精英們的未來產業規劃也“背道而馳”。

不過，就算民主黨和精英階層聯合起來共同反對，也不見得能阻止法案的落地，事實也證明了確實如此，因為，單從“減稅”這件事來說，美國可是有著相當深厚的歷史傳統……

路徑依賴

由于吸取了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的歷史教訓，在二戰結束后，美國政府便以阿爾文·哈維·漢森的“逆周期調節”理論為基礎，總結出了一套補償性財政措施。

這一“反周期”的財政政策，要求政府在經濟蕭條時實施降稅以刺激總需求，經濟繁榮時卻增稅來抑制過熱。

在此種思想的指導下，肯尼迪政府率先通過《1964年稅收法案》做出實踐，用降低公司與個人稅率的方式，實現了任期內消費增長23%、投資增長65%的壯舉。

或許是見到了這種方法真的有用，于是在面對1979年國際石油危機的時候，里根政府也推出了《1981年經濟復興法案》，在稅率上做出了更為夸張的降幅。

在此次調整中，個人所得稅最高邊際稅率從70%降至28%，公司稅也從46%降至34%。

哪怕這一度導致美國的財政赤字從500億激增至2000億美元，里根政府也還是實現了從1983年到1985年GDP增長率達3.6%-6.8%長足進步，甚至失業率也從9.7%降至7.2%。

在減稅政策的利好下，美國不僅重振了經濟活力，更是平穩度過了經濟危機，這也是為何自此以后，不管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都愿意將這一政策交替延續了下去。

毫不客氣地說，今天特朗普的“大而美”法案，不過就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做了些“精加工”，至于前人通過減稅法案經歷的一切，也都會復現在特朗普身上。

克林頓政府時期實施的《平衡預算法案》和《減稅法案》，便是對增稅與減支政策的首次混合運用。

由此，美國創下了1994-2000年GDP年均增長3.9%的經濟神話，1997年開創的“可返還稅收抵免制度”，更是讓美國在2000年實現2362億美元的財政盈余。

至于爭議性減稅，則是發生在小布什政府推出的《經濟增長與減稅一致法案》之中，這份目標在10年間減稅1.35萬億美元的法案，將最高邊際稅率一度降至35%。

而其中的爭議，便是同步取消遺產稅的操作，這一度導致60%的減稅收益流向年收入超10萬美元的群體，社會貧富差距就此加劇，小布什也在戰爭與經濟的雙線崩盤中慘淡收場。

看過了美國的“減稅往事”，我們也就不難理解為何特朗普堅信：自己現在所作的一切，能夠實現美國的“再次偉大”了。

只是，減稅政策真的如此萬能嗎？

誠然，美國政府通過減稅實現GDP增長的現實案例珠玉在前，可當你仔細探究便會發現，在經濟上行的背后，卻是美國的財政在“負重前行”。

從肯尼迪時代到小布什政府，美國的財政赤字率從-1.0%擴大至-3.2%，這便是減稅作為經濟調節工具“雙刃劍”的最典型證明。

而由此引發的財政失衡與社會分化加劇，更是成為了反對者們最為擔心的事情……

削谷填峰

由于“大而美”法案中的減稅優惠主要集中在富人階層和大企業之間，這就導致普通民眾和中小企業能夠從中獲得的益處相當有限。

同時，法案削減了大量社會福利支出，這無疑會對低收入群體和弱勢群體造成嚴重沖擊。

因此，民主黨便把“大而美”法案視作“劫貧濟富”的政策，認為其不僅會加劇貧富差距，更是會導致社會底層民眾生活水平的下降，進而引發社會撕裂。

而這，不單單是民主黨基于美國社會現實的預判，更是早在2018年就已經見識過了特朗普的“減稅”所帶來的種種弊端。

由于社會福利支出中，醫療項目一直都占據著相當大的比重，因此，特朗普早在第一屆任期時，就已經通過減稅法案對奧巴馬政府的“醫改計劃”來了個“深度背刺”。

雖然通過削減教育、醫療等社會福利的支出，讓六大銀行在2017-2019年間節省了超過320億美元的稅費。

但這種將公共產品供給讓渡給市場機制的做法，直接導致需要依賴《患者保護與平價醫療法案》的底層民眾連最基礎的醫療需求都難以保障。

此外，特朗普在第一任期時，還曾通過稅制改革廢除了房產遺產稅，使價值549萬美元以上的資產免于高額稅負，直接惠及特朗普家族及其相勾結的565家企業。

在特朗普的運作下，減稅成為了斂財的工具，不僅強化了壟斷資本對生產資料的控制規模，更是使國家的稅基調整直接服務于私人的資本積累。

最為離譜的是，國內的減稅仍無法滿足特朗普的訴求，以至于他還搞出了一套“屬地稅制”的對外政策，以犧牲他國稅收利益為代價，只為鞏固美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頂端地位。

“外緊內松”的兩手政策，確實讓美國在2018年單季度就吸引到了2949億美元的資本回流。

但空有規模沒有質量的“本土化回歸”，只是造就了新興經濟體產業空心化的“繁榮假象”，更不要說70%的回流資本都被用于股票回購而非實體投資，“白宮股神”之名誠不欺我。

在種種現實案例的“佐證”下，毫無疑問，特朗普的減稅法案只會給聯邦政府的財政帶來巨大壓力。

即便共和黨聲稱可以通過經濟增長來彌補稅收損失，也不過就是充分展現“統計學的魅力時刻”，以“會計技巧”等手段來掩蓋財政赤字。

畢竟，長期債務增加的負擔，最終只會由未來的納稅人“買單”，而這也必將對美國的長期經濟健康構成深度威脅……

偉大幻夢

說到底，特朗普“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口號，是政治宣言不假，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對美國過往輝煌的追憶和對未來圖景的向往。

然而，回顧歷史，審視當下，這種“再次偉大”的幻象，或許正掩蓋著美國社會更為深層的結構性問題。

歷史上，美國經濟的騰飛曾得益于大規模的工業化、科技創新和全球化時代紅利。

只是，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產業轉移和技術進步，美國就只剩下了對傳統就業市場的沖擊以及貧富差距的擴大。

而民眾們被時代拋棄的失落感，恰恰為特朗普的民粹主義政治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他通過抨擊全球化、移民和自由貿易，承諾帶回制造業與就業市場，并減少政府管制和稅負，一度收獲大量藍領工人和中產階級的支持。

“大而美”法案正是這種政治理念的集中體現：通過減稅，特朗普希望刺激企業回流、增加投資、創造就業；通過削減支出，他試圖減少政府干預、降低財政負擔。

但是，歷史經驗已經告訴我們，在如今的美國，大規模減稅只會帶來財政赤字的增加，這無疑會擠占未來的發展空間，更將導致通貨膨脹和貨幣貶值，最終損害民眾的購買力。

同時，減稅政策在刺激經濟增長的同時，還將導致公共服務質量的下降，而教育、基礎設施、醫療、科研等公共領域的投入不足，也不過是在透支美國的國家未來罷了……

一個國家真正的偉大，從來都不在于經濟數據的亮眼，反而體現在社會凝聚力、制度韌性、民眾福祉以及是否擁有對各種挑戰的應對能力。

如果“大而美”法案無法有效解決美國面臨的深層次結構性問題，甚至還要加劇社會分化，那么所謂的“宏大而美麗”終究不過“癡心妄想”。

美國所面臨的現實挑戰，可遠比一項法案所能承載的問題要復雜得多，現下的美國最需要的是超越黨派利益、凝聚社會共識的根本性改革，而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稅務加減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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