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舊物時,吸塵器的吸管卡在床底,拽出來的瞬間帶起團灰色的毛線。指尖捏住那截纏成亂麻的羊毛線,突然想起你織到一半的圍巾,藏青與米白交錯的紋路里,還留著你總愛咬線頭的齒痕。去年深秋清理衣柜時,我把它塞進黑色垃圾袋,聽見收廢品的三輪車遠去,以為從此就能把冬天連同回憶一起丟掉。
便利店的關東煮在保溫桶里咕嘟作響。我盯著漂浮的海帶結出神,穿圍裙的阿姨遞來塑料勺:“要加辣嗎?” 脫口而出的 “少辣多醋” 卡在喉嚨口,這才驚覺你總在買關東煮時這樣叮囑,而我早已習慣了接過你遞來的、挑掉香菜的紙杯。辣醬瓶的噴嘴突然漏出紅色汁液,濺在米色外套上,像朵猝不及防綻開的花,提醒著某些刻進骨血的習慣。
新公寓的門鎖第三次卡殼時,我蹲在玄關翻工具箱。十字螺絲刀的金屬柄硌得掌心發紅,恍惚間看見你趴在地上修水管的樣子,藍色工裝褲沾著鐵銹,卻堅持不讓我碰扳手:“女孩子別碰這些,會傷到手。” 當螺絲終于應聲旋緊,金屬碰撞的脆響里,我摸到掌心磨出的水泡,突然想起你總把創可貼剪成星星形狀,說這樣傷口會好得快些。
暴雨天的地鐵換乘站,自動扶梯突然停運。踩著濕滑的臺階往下走,第七級臺階邊緣的缺口勾住了帆布鞋。低頭系鞋帶的瞬間,看見積水里倒映的自己,馬尾辮歪在一側,像極了那年你冒雨送我上班時,我在公司樓下鏡子里看到的模樣 —— 你把傘往我這邊傾斜,自己半邊肩膀濕透,卻笑著說 “男人淋點雨更精神”。
超市的貨架在身后緩緩移動。冷凍區的冷風吹起劉海,我伸手去夠最上層的速凍餃子,指尖擦過包裝袋的瞬間頓住了。芹菜豬肉餡的包裝袋上,印著只叼著胡蘿卜的兔子,和你總在加班夜煮給我的那款一模一樣。導購員推著購物車經過,車輪碾過地磚的聲響里,我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冰柜玻璃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新同事遞來的馬克杯燙得指尖發麻。陶瓷杯壁上印著梵高的星空,轉動杯子時,旋渦狀的星云突然變成你畫在草稿本上的星座圖。你說獵戶座的三顆腰帶星,是上帝遺落在銀河的鉆石。茶水間的微波爐 “叮” 地響起,我望著氤氳的熱氣里模糊的星圖,突然想起你總把熱牛奶倒進這個杯子,說 “陶瓷比玻璃杯更懂溫度”。
小區的流浪貓在車底蜷成團。我蹲下來拆貓糧袋,橘貓警惕地弓起脊背,卻在聞到食物香氣時,小心翼翼地蹭我的褲腿。它左耳缺了塊三角的毛,像你撿回來的那只三花貓,我們總說它打架時肯定很勇猛。貓爪踩過腳背的觸感柔軟溫熱,恍惚間看見你蹲在陽臺喂貓的背影,晨光漫過你微駝的肩膀,像幅被歲月磨舊的油畫。
理發店的吹風機嗡嗡作響。理發師正用卷發棒處理發尾,灼熱的氣流里飄來股熟悉的雪松味。是你常用的那款洗發水,泡沫揉在發間時,總說像把頭埋進剛曬過的棉被。鏡子里的自己閉著眼,睫毛上沾著細小的碎發,突然聽見你在耳邊說:“別亂動,不然會燙到耳朵。” 睜眼時,吹風機的影子在鏡中搖晃,像你總愛晃著我的肩膀撒嬌的模樣。
電影院的燈光暗下來的瞬間,后排傳來撕薯片袋的聲響。我攥著 3 排 7 座的票根,盯著大屏幕上滾動的字幕,突然發現這個座位是我們以前的固定位置。你總在開場前買桶原味薯片,把最完整的那片喂到我嘴里,自己嚼碎成渣的邊角料。當男主角說出那句 “我等你” 時,前排情侶的笑聲漫過來,我摸著空蕩的左手邊,那里曾有你握得發潮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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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住的酒店走廊鋪著地毯。深夜回房時,307 號房門虛掩著,里面傳來彈吉他的聲音,和弦走向是你最愛的那首民謠。我站在門外數著地磚的紋路,第七塊磚上有塊淺褐色的咖啡漬,和我們合租的出租屋走廊一模一樣。歌聲突然停了,有人在里面咳嗽,像你感冒時總憋著不敢大聲咳的樣子。電梯 “叮” 地到達,我摸著口袋里的房卡,308 的數字在熒光下泛著冷光。
朋友聚會的 KTV 里,有人點了首老歌。前奏響起時,我正低頭切水果,芒果的甜香里混進股淡淡的酒精味。是你愛喝的那款啤酒,泡沫細膩地沾在玻璃杯壁,像你總在微醺時,眼尾泛起的淺淺紅暈。副歌部分的合唱聲浪里,我看見茶幾上的果盤里,芒果丁被擺成了心的形狀,和你每次切水果時的習慣分毫不差。握著麥克風的手突然發抖,原來有些細節,早被時光腌制成了標本,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突然刺破偽裝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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