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單上的回聲
凌晨三點的酒店走廊里,消毒水味和香水味在地毯上糾纏。林夏踩著高跟鞋走過安全出口的綠光,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像某種倒計時,她數到第七聲時,房門在眼前打開,陳默的手直接攬住她的腰,呼吸噴在她鎖骨上——從機場到這里,他們說過的話不超過二十句。
浴室的玻璃很快蒙上白霧。林夏看著鏡子里交疊的影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穿的白襯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細細的疤痕。那時她以為那道疤里藏著故事,后來才發現,它只是用來方便解開襯衫紐扣的標記。
關系的進度條像被按了快進鍵。第二次見面就在他公寓的沙發上,她的連衣裙被揉成一團扔在茶幾底下,旁邊是沒喝完的威士忌,冰塊在杯底融化成水,像誰沒說出口的嘆息。陳默的吻落在她耳垂時,她聽見自己手機震動,是閨蜜發來的消息:“他帶你見朋友了嗎?”
屏幕暗下去的瞬間,她忽然明白,有些關系注定只能在昏暗的光線下存活。他們從不在白天約會,見面地點永遠是酒店或彼此的住處,聊天記錄里找不到一句關于“明天”的話,最多的是“幾點到”和“穿那件紅裙子”。
有次纏綿過后,林夏蜷在被子里看他抽煙。月光從窗簾縫里鉆進來,在他側臉刻出冷硬的線條。她鬼使神差地問:“你以前愛過誰嗎?”煙灰落在床單上,他笑了笑:“問這個干嘛?”她沒再說話,只是悄悄把那句“我好像有點喜歡你”咽了回去,像吞下一截燒紅的鐵絲。
真正的裂痕出現在那個雨夜。林夏發燒到39度,掙扎著給陳默發消息,等了三個小時才收到回復:“在忙。”她盯著那兩個字,突然想起上周他也是這樣,在她準備好生日蛋糕時說“臨時有事”。后來才從共同好友那里得知,那天他陪另一個女人去看了畫展。
她終于明白,他們之間所謂的“聊天”,不過是上床前的前戲。他會問她“今天累嗎”,但其實不在乎答案;會說“你穿這件衣服真好看”,但眼神從未離開過領口。那些看似溫情的瞬間,不過是為了讓接下來的赤裸顯得不那么唐突。
收拾東西離開那天,林夏在床頭柜發現一只陌生的耳環,珍珠掉了一半,像顆破碎的月亮。她想起陳默曾夸她耳垂漂亮,適合戴珍珠。原來那句話不是專屬,就像這間屋子的鑰匙,他大概也給過別人。
電梯下降時,林夏看著數字一層層減少,突然笑出了聲。她想起第一次和陳默見面,他說“我們這樣挺好”。那時她不懂“挺好”是什么意思,現在終于懂了——所謂的“挺好”,就是不必負責,不必付出,不必擔心有天會失去,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擁有。
走出公寓樓,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路邊的早餐攤飄來油條的香氣,晨練的老人牽著狗慢慢走過,世界熱鬧得不像話。林夏掏出手機,把那個備注為“陳默”的號碼拉黑,然后給閨蜜發消息:“中午一起吃火鍋吧,要鴛鴦鍋,我想吃點熱乎的。”
手機揣回口袋時,她摸到里面有個硬物,是上次陳默送的項鏈,吊墜是把小小的鑰匙。她隨手扔進垃圾桶,金屬碰撞的聲音在清晨格外清晰,像一聲遲來的告別。
原來有些關系就像這把鑰匙,看著是用來打開什么的,其實什么也打不開。而那些只在床上生長的情愫,終究會在陽光下枯萎,就像沒根的花,開得再艷,也熬不過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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