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在《紅樓夢》這部巨著中,為各種性格、各種身份、各種命運的人物的命名,費了不少心思。我們如果理解了這些命名的含義,就有助于對《紅摟夢》的理解。
一、由詩詞中摘取的命名
曹雪芹在《紅樓夢》第六十二回中,借香菱之口告訴我們:“前日我讀岑嘉州五言律,現有 一句說‘此鄉多寶玉’ ,……后來又讀李義山七言絕句,又有一句’寶釵無日不生塵’,我還笑說他兩個名字都原來在唐詩上呢?!?/p>
循著這條線索,我們看到《紅樓夢》中不少人名都可以從詩詞中找到。如:迎春,劉庭芝詩中就有 “寄語同心伴,迎春且薄妝” 句;探春,鄭谷《巴江》詩中有 “朝醉暮醉雪開霽,一枝 兩枝梅探春”; 惜春則可見于韓偓的《春盡》詩 “惜春連日醉昏昏 ,醒后衣裳見酒痕” 句 ;史湘云的“湘云”二字在張籍的《楚妃嘆》中:“湘云初起江沉沉,君王遙在云夢林”,另在周賀的 《送僧歸江南》 詩中有 “麻衣行岳色,竹林帶湘云”句。 襲人的名字則取自陸游《村居書喜》 詩中的“花氣襲人知驟暖,鵲聲穿樹喜新晴”,這是書中已經點明了的。
二、暗示人物之間復雜關系的命名
《紅樓夢》中寶玉、黛玉、寶釵和妙玉這四個名字是經過作者精心安排的。這四個人是書中的主要人物,他們之間有著復雜的多角關系。
釵、黛代表著傳統社會兩種不同類型的少女。 “寶玉”二字,“寶”字與“釵”字相連,就是寶釵; “玉”字與“黛”連,就是黛玉。這種 “拆字法”,從名字上使這三個主要人物結成了不可分割的關系:寶玉鐘情于黛玉,結果卻與寶釵結了姻緣。
妙玉則是與寶、黛最相近相似的一個人物。妙玉與黛玉同品性,與寶玉為知己。黛玉對妙玉、寶玉的友情了解信賴。黛玉是寶玉現實世界心靈的影子,妙玉是寶玉宗教世界心靈的影子。妙玉可以說是另一個世界的黛玉,她倆人都是寶玉心靈上的知己。紅樓 “三玉”,都是 “不合時宜”的、為傳統社會所不容的悲劇人物。
作者把“寶”和“玉”字分別包含在這四個人的名字里,暗示出他們的復雜關系,既相互矛盾, 又相互依存。
三、 寄寓愛憎、褒貶的命名
晴雯,云成紋曰雯,晴雯是晴天里一朵構成美麗花紋的明朗的云。寶玉在 “芙蓉女兒”的稱號中寄托了對她的哀思和贊美。
王熙鳳的“鳳”字,繁體作“鳳”,拆開來是“凡鳥”二字。 她的判詞第一句就是“凡鳥偏從末世來”,點明了這個“鳳”字(凡鳥的典故見《世說新語·簡傲》),意味著貴族的末世決定了原可降福的“神鳥”鳳凰也成了“凡鳥”。從這個命名里,我們可以看出作者對鳳姐的命名含有一定的貶義。
還有一個孫紹祖。繁體的“孫”字拆開來便是“子系”二字。迎春判詞中“子系中山狼”一句指的就是他。作者用《中山狼傳》中的中山狼影射孫紹祖,憎惡之意躍然紙上。
四、 配角人物整齊、成套的命名
《紅樓夢》中人物命名還有一個有趣的原則,就是把配角人物如丫鬟、書童等的名字按一定次序整齊排列,配成一套。如賈府四個小姐的大丫頭:元春帶進宮去的抱琴,迎春的司棋,探春的侍書(待書),惜春的入畫。“脂批”有云:“妙名。賈家四釵之環,暗以琴棋書畫四字列名,省力之甚,醒目之甚,卻是俗中不俗處。” “琴棋書畫四字最俗,上添一虛字則覺新雅”。又如寶玉的四個小廝分為兩組即焙茗、鋤藥和雙瑞、雙壽。怡紅院的八個大丫頭每兩人分為一組,每組各有特征。第一組襲人、媚人,名中含“人”;第二組晴雯、綺霰,名中有 “雨”;第三組檀云、麝月,檀香和麝香是兩種名貴的香料,而云和月又是相連的;第四組春燕 、秋紋,春、秋對稱。再如賈母的幾個丫頭,鴛鴦配鸚鵡,珍珠配琥珀,翡翠配玻璃 ……這些丫鬟,后來或因修改,或在八十回后另派用場,或因傳抄有誤等,有的“失蹤”,有的改名,不少人名不配套了。通過丫鬟名稱的變化,也可以幫助我們了解這部小說的創作過程和版本的流傳情況。
五、其他頗具藝術匠心的命名
寶釵與黛玉的丫環分別為鶯兒與紫鵑。當寶玉第一次見到寶釵的金鎖時,鶯兒適時地說出了主人欲言的心里話。此外,“鶯兒”又使人想起一首唐詩:“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彪[含寶玉、寶釵之后成婚,婚后寶玉出走,寶釵獨守空閨之事。與鶯兒對照,紫鵑對黛玉一片忠心,讓人想起杜鵑啼血的典故。
風花雪月也是女孩子人名的常用字,丫環檀云、麝月,名字在云和月前加了兩個表示香味的字 “檀”和“麝”,使互不相關的事物聯在一起,令人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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