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9月19日晚,古城河南南陽秋高氣爽,涼風習習。河南油田物資管理處處長胡鵬吃過晚飯決定出去散散步,放松一下自己的身體。離開家大概走了1公里,老處長來到油田鉆井公寓,想到乒乓球室和球友們暢快淋漓地戰(zhàn)幾局,不料球房卻鎖著門。他十分掃興,背著手慢慢悠悠地向家里走去。
在朦朧的夜色中走出公寓不遠,胡鵬隱隱約約感到氣氛有點不對,總覺得有條黑影像幽靈似地在他身后出沒。他任河南油田物資管理處處長,這是個令人眼紅的“實權位子”,再加上他為人剛直不阿,疾惡如仇,在抵制歪風邪氣中從不妥協(xié),無意中得罪了一些人。前些日子老處長還聽到一些風聲,說有人要給他點顏色看看!所以今晚一個人走在僻靜的路上,他格外警惕。
為了證實自己是否被人盯梢,胡鵬故意加快了步子,身后也響起了輕微而急促的腳步聲。他索性停下來,身后的腳步聲竟如影隨形般消失了。老胡大吃一驚,這時他已明白,確實有人跟蹤自己!忽然,老處長發(fā)現(xiàn)從路邊的角落里猛地竄出一條黑影,出于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他不由轉(zhuǎn)過頭來,趕忙用眼睛捕捉這鬼魅般的跟蹤者。
不料,眨眼間,這“黑影”竟一下?lián)涞搅怂母埃又环N氣味刺鼻的“氨水”向老人迎面潑來。眼前的一切來得太突然了,胡處長還沒看清襲擊者的面目,就感到臉上和胸部像被燒紅的烙鐵燙了一般,瞬間產(chǎn)生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接著眼前一片漆黑,兩只眼睛什么也看不見了。
他一聲慘叫,疼得抱著頭在地上翻滾起來。隨后他猛然醒悟,歹徒潑在自己臉上的決不是什么“氨水”,肯定是硫酸之類的高強度腐蝕劑(事后查明是硝酸)!
盡管遭此突然襲擊,老人的頭腦卻格外清醒。他想必須盡快向警方報案,于是,他強忍鉆心的疼痛,在黑暗中掙扎著,轉(zhuǎn)身一溜小跑向油田鉆井公寓大門方向摸去。
看到老處長那慘不忍睹的面容,油田鉆井公寓值班門衛(wèi)小王大吃一驚。簡單問明情況后,他迅速撥通“110”向警方報案,接著又七手八腳地和同事一起把老人抬上了救護車,車子拉著傷勢嚴重的胡鵬風馳電掣般直奔醫(yī)院。
年過半百的老人慘遭硝酸毀容,這在河南油田甚至整個南陽地區(qū)都是前所未有的。
消息傳出,立即在當?shù)叵破疖幦淮蟛āS绕涫抢虾鷳K遭傷害的原因,更成了人們議論的焦點。
有人說胡鵬大權在握手中少不了巨款,男人有了錢就免不了有風流事,弄不好是他甩了人家才遭情人報復的,不然,誰下得了這樣的狠手?開始,“桃色事件”只是極個別人的無聊猜測,熟悉老胡為人的同事都對之不屑一顧。
然而,時間不長,就有人別有用心地在暗中大造起謠言來,把這事編得有鼻子有眼,說別看胡鵬表面正經(jīng),實際上卻是個大色鬼,他暗中不僅金屋藏嬌,在南陽養(yǎng)有情婦,平時還和幾個歌廳小姐打得火熱,甚至有人親眼看到,他和一位十七八歲的漂亮姑娘在賓館幽會。
但警方卻沒有被這種謠言所迷惑。接到報案,他們抽調(diào)精銳警力,迅速成立了“9·19”毀容案專案組。
他們認為老胡一貫作風正派且不近女色,“情人糾紛”可以排除。任油田管理處處長的胡鵬雖有實權,但他一向廉潔奉公,家里幾乎沒什么存款,被人敲詐不從才遭報復這一點也無法成立。最后警方把這起毀容案的原因定在了“仇殺”上。
由于專案組領導分析判斷準確,大大縮短了破案時間。經(jīng)過極其艱辛的調(diào)查摸排,一批嫌疑人被列上名單,又被一一劃掉。
案件陷入困境,使刑警們感覺心頭有一種難言的痛苦和沉重壓力。
不久,偵查人員得到一條信息,使眾人的精神不由猛地一振:胡鵬的助手——油田物資管理處惟一的一名副處長陳勇,同頂頭上司矛盾較深。再加上3個月前他上了“下崗人員名單”,猛地從“天堂”落入地獄,更易激化舊怨,所以,他作案的可能性最大。
有關檔案材料顯示:陳勇,男,漢族,1962年生,大專文化程度,祖籍河南。此人外表平平,甚至一副憨厚模樣,為人卻極其狡詐。他不僅善于偽裝,還極會溜須拍馬,拉各種社會關系。所以,30多歲就爬上了油田物管處副處長的寶座,熟悉他的人說,“陳處長”這人交際挺復雜,他的朋友不僅有當?shù)芈暶@赫的政界人物、文人、商家,就連從事色情活動的三陪小姐、混跡社會的黑道人物他都混得爛熟。
一次,單位上一個和他關系不錯的年輕人因故遭人毆打,他一個電話,不僅讓人把偷襲者查得清清楚楚,一頓暴打,幾個參與者還乖乖地來到這位年輕人家里賠禮道歉。其“法力”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這個神秘人物很快成了警方關注的焦點。公安民警連夜奮戰(zhàn),有關陳勇近期活動的各種材料,源源不斷地匯集到了專案組領導手中。狡猾的兇手漸漸露出了狐貍尾巴。
專案組查明,案發(fā)當晚,犯罪嫌疑人陳勇曾和原中原油田物資供應處物資有限公司駐南陽辦事處經(jīng)理白庚臣在一起打牌,白是他的“鐵桿心腹”。
有一點不容忽視的是,其間白曾離開過打牌現(xiàn)場,因為有人親眼看到他開一輛桑塔納轎車,在油田鉆井公寓一帶出現(xiàn)過。
另外,警方還和當?shù)仉娦挪块T取得聯(lián)系,查出陳勇當晚8點46分曾用手機和一個叫牛明山的人聯(lián)系過。
查出眾多疑點后,警方對陳勇依法進行了傳訊。
出乎專案組預料的是,這個嫌疑最大的物管處副處長,竟有著豐富的反偵查經(jīng)驗。他不僅一口咬定當晚自己和白庚臣沒離開過打牌現(xiàn)場,也不回避8點46分他曾和人通過電話的事實,此舉看似露出了破綻,但當警方問起受話人的情況時,他卻冷靜地說根本就不認識這人。因為當時他把手機號撥錯了!
狡猾的陳勇把話說得合情合理又滴水不漏,因缺少進一步的證據(jù),警方不動聲色地將他放了。
陳勇雖十分狡猾,但畢竟心中有鬼,所以接受傳訊后剛被放出,他就迫不及待地托人四處活動,探聽有關情況,想弄清警方手里到底有多少“底牌”。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見陳勇離開油田公安局后上竄下跳,活躍異常,警方猛地殺了個“回馬槍”。1998年10月22日夜10時零5分,這位流氓副處長被再次“請”進了油田公安局。
“陳勇,9月19日晚8點至9點之間,除打牌外你到底還干了些啥?老實交代!”
審訊人員一聲威嚴的怒吼,使這個往日驕橫跋扈不可一世的副處長,頓時嚇得渾身發(fā)抖。加上警方出示部分證據(jù)“提示”,幾個回合下來,他的思想防線徹底崩潰了……
原來,陳勇爬上副處長寶座后,因分管令不少人垂涎的采購管理科,便利用手中權力大搞權錢交易。據(jù)托他辦過“公事”的南陽市某公司張經(jīng)理介紹:“這人的胃口非常大,求他辦事送個一千兩千的,他看都不看!”知情人還介紹,陳勇這人極愛“擺譜”,若請他吃飯,首先飯店得是本市最好的,否則他不會光顧。進歌舞廳,陪他的小姐必須是這里最年輕漂亮的,否則他就會罵人家沒一點檔次,盡掃他的興。
這“花花公子”雖“橫”,卻深懂做官之道,在他分管采購管理科期間,由于握有實權,便上竄下跳編織了一張觸及社會各層次的龐大關系網(wǎng)。所以,他經(jīng)常不可一世地向朋友吹噓、在南陽沒有他擺不平的事。
見自己的下屬憑借手中權力胡作非為,為人正直的老處長胡鵬十分痛心。他多次苦口婆心地對陳勇進行批評教育,并勸他懸崖勒馬,做個油田的好公仆。不料,陳勇不僅不把這話當回事,還大笑老處長迂腐。在他眼里,這個社會上本來就沒有什么“公仆”,有權不為自己大撈好處就是傻瓜。
見副手目無法紀,仍然我行我素,胡處長只好撤銷了陳勇分管的采購管理職務。
失去炙手可熱的大權,陳勇頓感“凄涼”。不僅從此“門前冷落車馬稀”,就連原來見了自己一貫低頭哈腰的“孫子”,此時在他面前說話的語氣也“牛氣”起來,這時他才真正感到了權力的可貴。受組織處理后,陳勇沒有深刻反省并查找自身問題,而是把這一切都歸咎于頂頭上司的“迫害”,從此就對老處長懷恨在心。
1997年12月下旬,上級為物管處配發(fā)了一輛本田轎車,當時由于處里缺少司機,胡處長決定暫讓會開車的陳勇保管。沒想到此刻心理正不平衡的陳勇,卻打起了這輛車的主意。他不僅自駕“座騎”到處瀟灑,一高興竟把原車的車體來了個大更換。就這樣,一輛好端端的本田轎車轉(zhuǎn)眼就到了“退休年齡”。此事影響極壞,盡管陳勇以“原來的車出過事故沒法修,才來個徹底更換”相搪塞,但最終老處長還是將此事向上級作了匯報。
陳勇認為胡鵬處處和自己過不去,這次是“小題大作”故意告黑狀讓他丟人,于是對他的仇恨就更深了。這兩件事雖使陳勇對頂頭上司咬牙切齒,但最終使他“頓生殺機”的還是下崗一事。
去年6月,河南油田在深化改革中決定實行減員增效,將部分人員分流,上級給物管處下達了3名人員下崗的指標。這是大環(huán)境所致,當時全國不少單位也都在搞此項活動。胡處長對此事非常重視又格外慎重,為做到公平合理讓下崗者心服,事前他還專門召開會議,組織民主測評。結果陳勇因種種劣跡首先“入選”,被列入下崗名單。
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事,況且處里另外兩名同志也沒鬧什么情緒,陳勇卻感到自己受了奇恥大辱。從堂堂副處長一下變?yōu)橄聧徛毠ぃJ為這一切都是處長胡鵬搗的鬼,這老家伙要將自己置于死地!一時新仇舊恨涌上心頭,他便決定“以牙還牙”,找人“廢”了頂頭上司。
他先找“鐵桿哥們”白庚臣商量對策,白說要擺平此事并不難,但不能把人弄死,否則事情敗露就有殺頭之險。陳勇說即使不殺胡鵬也得把他弄個終身殘廢,讓這老家伙躺在床上度過余生。有了這個“限度”,白庚臣就找來了好友牛明山。
此人家住唐河縣,是個加工輪胎的個體戶,自幼心狠手辣,雖到了40歲年紀,這家伙仍喜歡打打殺殺。
陳勇見到此人后十分滿意,當場答應事成后重金酬謝。對此,牛明山深信不疑,因為他早就從白庚臣嘴里了解到了陳副處長的“家底”。事前陳勇先后兩次開車拉著“殺手”到胡鵬住處及經(jīng)常活動的場所“偵查”,并坐在車里向他指認了老處長。直到“殺手”把老人的面容爛熟于心,并徹底掌握他的行動規(guī)律后,陳勇才算放下了心。
為做到萬無一失,“殺手”牛明山又找來了從廣東打工剛回來的酒友王星強,這人也是見錢眼開的亡命之徒。當王聽到事成后給予重酬的承諾后,當時就拍著胸脯滿口應承。
9月19日,牛明山在家用給花噴水用的塑料瓶,裝了滿滿一瓶高濃度硝酸,準備向老處長下黑手。當晚,兩“殺手”正在油田鉆井公寓對面的草坪上溜達,忽然,他們幾乎同時發(fā)現(xiàn)胡鵬朝公寓方向走來。兩人迅速隱蔽好,暗中觀察胡處長的動靜。當老處長左等右等不見乒乓球室開門,便十分失望地往家走時,牛明山已取來硝酸,做好了襲擊準備。經(jīng)短暫跟蹤,王星強終于瞅準機會將那瓶硝酸朝老處長臉上潑去。作案后,牛、王二人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稍后,他們立即向主子報喜,說這次胡鵬即使不死,也會變成個面目恐怖可憎的丑八怪。最后牛明山又說,他要到案發(fā)現(xiàn)場去一趟,看作案時是否遺留下什么東西。
盡管陳勇很不樂意這樣做,但又怕真的會給警方留下“線索”,便讓和他一起打牌的白庚臣開車帶上“殺手”,又到現(xiàn)場巡視了一圈,然后才放心睡下。
幕后操縱人陳勇落網(wǎng)后,兩“殺手”倉惶出逃。牛明山在本地很快被警方抓獲,根據(jù)他提供的線索,專案組又連夜趕往廣東,在當?shù)鼐脚浜舷拢瑢⒍阍跂|莞市打工的王星強一舉擒獲。
1999年6月2日,南陽市宛城區(qū)人民法院公開審理了此案。陳勇一伙最終將“享受”漫長的鐵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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