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義勇
在心理咨詢室的沙發上,常常坐著這樣一類來訪者:他們剛一落座,便開始細數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同事忽視了他的付出,伴侶回復消息不夠及時,甚至便利店收銀員未主動詢問是否需要塑料購物袋,卻直接收取了1元錢,這竟也能成為半小時吐槽的導火索。更耐人尋味的是,他們臉上總帶著一種無辜的委屈,仿佛全世界都虧欠了他們。這讓我想起工作室窗臺上那盆總被遺忘的多肉,明明已經渴得葉片發皺,卻只會蔫頭耷腦地等著別人澆水,從未想過把根往濕潤的土壤深處扎一扎。
要解開這種無意識的抱怨循環,我們首先得給這種行為貼上一個“年齡標簽”。你有沒有發現,幼兒園門口哭鬧的孩子總愛說“媽媽沒看到我畫的畫”,而辦公室里抱怨“老板沒看到我的方案”的成年人,語氣里藏著驚人相似的委屈?這絕非巧合。抱怨本質上是一種“兒童行為”。就像六歲的小寶在沙盤游戲里,一邊反復推倒自己搭的城堡,一邊嘟囔“老師沒夸我搭得好”,他們的核心訴求其實都是:“我的需求被看見了嗎?”
當這種未被回應的感受持續存在,心理咨詢中常見的“補償機制”便會登場。來訪者小夢曾說起自己童年最深刻的記憶:父母忙于生意時,她會把布偶熊擺成班級陣型,自己既當老師又當學生,還會用蠟筆給熊畫小紅花。這場景,和咨詢室里那些反復強調“我一個人也能行”的來訪者如出一轍。他們用過度獨立的鎧甲,掩蓋著對回應的渴望,就像工作室那臺總被大家借來借去的咖啡機,看似是社交中心,實則只是怕自己落單。
然而,真正麻煩的是這種模式沉淀下來的“無辜者身份”。來訪者小王每次加班都會發朋友圈,配文永遠是“又是沒人懂的一天”。他沒意識到,這種把自己包裝成受害者的姿態,早已成了獲取關注的固定劇本。這讓我想起咨詢室那扇總被忘記鎖的門,看似是粗心,實則是潛意識里希望有人“不請自來”。
這種“無辜者身份”會帶來一系列固定的連鎖反應。一旦認定自己是無辜的、委屈的,思維就會變得僵化,覺得問題全在別人身上;行為上也會習慣性地把責任推給外界,而不是主動解決問題;感受上則始終被委屈包圍,難以掙脫。而且這個身份會伴隨我們長大,逐漸融入人格。長大后,遇到類似情景,比如外界不如自己心意、需求沒被看到、沒被及時回應時,這個人格就會被激活,讓我們陷入自憐,感受到深深的委屈。
那么,該如何破解這種困境呢?方法就藏在“回眸”里。當抱怨涌上心頭時,試著暫停30秒,在腦海里勾勒出那個在房間里對布偶說話的小孩。就像來訪者小張,在沙盤里突然把代表自己的小人轉向角落的玩具屋時說的:“原來他只是想有人喊他吃飯。”當我們看到那個瞬間,抱怨就不再是攻擊別人的武器,而變成了連接過去的橋梁。
說到底,那些脫口而出的“你怎么看不到我”,不過是歲月中未曾被簽收的重要信件。當我們終于能坐在自己對面,輕聲說句“我看到你了”,抱怨的回音自會消散在風里。就像工作室那盆曾經蔫巴的多肉,當有人記得每周三給它澆水后,它再也沒掉過一片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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