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生于“美國漫畫黃金時代”（Golden Age of Comic Books，1930年代至1950年代中期）的超人形象，已經多次被搬上大銀幕。2022年，華納兄弟任命導演詹姆斯·古恩和制作人皮特·薩夫蘭正式出任DC影業聯合主席兼首席執行官，兩人的使命便是重啟整個DC擴展宇宙。而他們的“抓手”正是眼下正在影院熱映的新版《超人》。

在電影《活死人黎明》（2004年）出任編劇一鳴驚人，又憑借《銀河護衛隊》三部曲暴得大名，搖滾樂隊主唱出身的詹姆斯·古恩，在中國影迷口中被親切地稱為“滾導”。滾導和制片人皮特·薩夫蘭的合作起自1998年，在好萊塢征戰多年，兩人結下莫逆之交。新版《超人》全球通告的最后一站，他們來到北京，共同接受了中國媒體的圓桌訪談，一起講述了此番創作的緣起和經歷。

《超人》海報

重啟《超人》，“是時候讓‘色彩’回歸了”

將《超人》作為DC超英宇宙重啟的首部作品，提議來自制片人皮特·薩夫蘭。他介紹說，自從1978年在倫敦的萊斯特廣場看了迪克·唐納執導、克里斯托弗·里夫主演的《超人》開始，就一直夢想著能拍一部屬于自己的超人電影。這也迅速得到了詹姆斯·古恩的支持，“超人是史上第一位超級英雄，對DC宇宙具有不可替代的意義。雖然DC‘三巨頭’：蝙蝠俠、超人與神奇女俠始終并立。可在過去這些年，我們在銀幕上看到的蝙蝠俠與神奇女俠遠多于超人。”

滾導回答中國媒體提問

“如果要為DC影業打下堅實的開端，那么最重要的就是從《超人》開始。”滾導同時作為編劇想出了“破題”之道，關鍵就在最初幾頁劇本呈現的畫面：超人被打倒在地，四周看起來像極了北極荒原。接著，小氪出現了，這個頑皮的小家伙本想和他玩耍，卻因不知輕重把他弄傷了。隨后鏡頭轉入孤獨堡壘，出現了超人機器人。而與此同時，大反派萊克斯正在暗中布局，操縱著為他效力的各色人馬部署他的整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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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位制作人看來，重啟《超人》要講述的是一個關于“人”的故事，“超級英雄、超級狗狗，如果他們的故事是關于我們的，那才有意義。說到底，這部電影就是關于我們的。”

憑借《銀河護衛隊》三部曲暴得大名，滾導在這個超英類型影片高度同質化的時代，反而為這一類型電影貼上了“反類型”的標簽。在《超人》中，他依舊選擇講一個關于“行善”與“成為善良之人”的故事。他回憶說，當年接手《銀河護衛隊》的時候，科幻電影已經經歷了25年一系列的“陰暗、沉郁”敘事模式（照時間推算，顯然指的是1989年蒂姆·波頓執導的《蝙蝠俠》），仿佛一部作品只有夠黑暗，才算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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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覺得，是時候讓‘色彩’回歸了。那種久違的復古科幻美學，其實已經從電影中消失太久了。超人，幾乎是人類美德的終極化身。他天性善良，但‘純粹的善’并不意味著邏輯上的絕對正確。這部電影關注的是，正是一個至善之人在并不美好的世界里堅守本心的故事。我認為這樣的角色在如今的作品里幾乎看不到了。如今遍地都是反英雄，而當一個角色看起來太‘正面’時，人們就會取笑他們，認為他們傻。我們為何如此熱愛超人？難道是因為他能擊碎行星，還是能舉起摩天大樓？不，是因為他身為外星人卻保持天真，堅持樂觀，不掩飾脆弱，這種與生俱來的善良才是真正動人的力量。”

毋庸置疑，超人形象在過往系列電影中變得愈發近“神”。滾導對此并不以為然，“上世紀70年代，在約翰·伯恩重新定義這個角色之前，他已經可以一拳把星球打到變形。就像首部電影里，他還能讓地球‘時間倒轉’。有段時間他實在太強大了，強到讓我很難想象他會像我期望的那樣有趣，以及讓我無法與他產生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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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導表示，由格蘭特·莫里森和弗蘭克·奎特利等人于2005年至2008年創作的DC漫畫作品《全明星超人》（All-Star Superman）對自己影響極大。“那本漫畫讓我意識到，超人的超能力確實是他吸引人的一部分。他還是一個天性善良、下頜堅毅、總是奮不顧身做正確的事情，非常純粹，這樣的角色對我來說就很有趣。格蘭特賦予了他我鐘愛的特質，而他的善良也成為我重要的靈感來源。正是他性格中的這一面，成為了這版超人塑造的基石。”

讓一個魅力溢出屏幕的“顧家好男人”出演超人

確定了重啟《超人》的大方向之后，誰來飾演超人自然提上了議事日程。由于超人克拉克·肯特同女友記者露易絲·萊恩間是否來“電”至關重要，兩位制作人選擇同步挑選演員。第一批試鏡帶，一共大概有三十位試演超人的演員，還有三十位試演露易絲的女演員。滾導在第一天看試鏡帶時，就被大衛·科倫斯韋驚艷到了。

皮特·薩夫蘭（右）回答中國媒體提問

“你看看他本人就知道了！”皮特·薩夫蘭介紹說，大衛看起來就像是超人。“他身高6尺4寸（193厘米），有一頭濃密的深色頭發，還有那雙湛藍的眼睛，十足的美式英雄范兒。而且他住在費城郊外，和高中時認識的女孩結婚，是那種典型的‘顧家好男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這樣一位帶著‘全美式氣質’的超人了。但真正讓他脫穎而出的，是他身上那種發自內心的善良。”

劇照，大衛·科倫斯韋飾演超人

“大概在試鏡剛開始的時候就看到了大衛的試鏡帶，當時我們一看到他就說：‘這部片能拍了，他可能就是我們在找的人。’他的魅力簡直溢出屏幕。他是茱莉亞學院科班出身的演員，這和克里斯托弗·里夫的背景非常相似，兩人年紀相仿，也都是從茱莉亞走出來的。他是那種老派電影明星的化身，而現在，這樣的人已經非常少見了。”薩夫蘭說。

劇照，瑞秋·布羅斯納安飾演女記者露易絲·萊恩

滾導回憶了大衛·科倫斯韋和瑞秋·布羅斯納安聯合試鏡時的情形，這對演員身高相差了足足30厘米，卻極具化學反應。“他們的互動很有反差感：大衛更松弛、有點隨性，而瑞秋則更沉穩。這種性格反差讓他們在鏡頭前產生了奇妙的火花，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

談及對新版《超人》中露易絲·萊恩的設定，滾導表示：“露易絲的過去比超人還要動蕩。這聽起來有點夸張，超人的星球都爆炸了，他還是嬰兒時就被送到了地球。但除了這個事實外，超人的成長其實是被愛環繞的：他由一對深愛他的地球養父母撫養長大，是他們的寶貝。相比之下，我覺得露易絲的過去要‘瘋狂’得多。雖然我非常喜歡瑪戈·基德在理查德·唐納版《超人》中的表現，但她那個版本的露易絲在關系中始終處于被動。可在這部電影里，觀眾會看到，露易絲是完全能夠與超人匹敵的。你會明白，為什么一個如此強大、冷靜又善良的存在，會愛上一個人類姑娘。而瑞秋就是一個活力四射的‘發電機’，這同角色本身完美匹配。”

劇照 尼古拉斯·霍爾特（左）飾演萊克斯·盧瑟

有意思的是，最終飾演大反派盧瑟的英國男演員尼古拉斯·霍爾特其實也試鏡過超人。滾導回憶說，“但尼古拉斯和另一位女演員的化學反應其實更好。所以選角時，總是要觀察這些搭配的效果。”

談及對盧瑟的設定，滾導表示，這是一個集天才學霸與校園惡霸于一身的男人。“他極度以自我為中心，同時又充滿不安全感。萊克斯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反派。說實話，如果他沒在電影里做出那幾件事，可能會有不少人站在他這邊。我覺得，萊克斯看待超人的方式，就像許多藝術家看待AI那樣，他是人類中最優秀、最成功的那一個，而突然之間，一個外星人穿著奇裝異服降臨地球，結果整個大都會、所有孩子、所有人都愛上了這個‘外來者’。萊克斯會覺得這完全不公平，而且很危險。我并不是說萊克斯是個好人，或者是那種你會想請來一起吃早午餐的人。我只是說，他背后那些可怕行為的邏輯，其實是有點說得通的。所以尼古拉斯要飾演的，也是一個‘反類型’的大反派。”

片場照 （左） 導演詹姆斯·古恩給尼古拉斯·霍爾特和大衛·科倫斯韋說戲

《星球日報》社，極具復古感的傳統新聞編輯部

新版《超人》作為DC超英宇宙的重啟之作，還呈現了“正義幫”中的“綠燈俠” 蓋·加德納（隊長）、鷹女、卓越先生、元素人，以及反派陣營中的“工程師”等群像。其中最讓觀眾印象深刻的，恐怕要數那只同樣披著披風的超狗小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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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導介紹說小氪的靈感正是自己的愛犬Ozu，“他的名字是為了致敬日本偉大的導演小津安二郎（Yasujiro Ozu）。我是在一間狗狗收容所遇見他的，當時他看上去十分膽怯，十分怕人。但當我把他帶回家后就開始‘原形畢露’，不僅把家具全撕了、咬壞了我所有的鞋，甚至把我筆記本電腦整個給咬毀了。跟著我的時候，他總是不停地咬我的腳，我把這些特質都放在了電影里的小氪身上。”

“所以，電影里的小氪就是Ozu。我們把Ozu帶去掃描建模，因為他根本不可能當特技狗出演。我們還有一只非常聽話、非常聰明的‘演員狗’叫Jolene，訓練有素，是標準乖狗，完全不像我家的這個傻瓜。于是我們掃描了Ozu，把他用模型稍微放大了一點，再把毛色變成白色，就成了觀眾在電影里看到的小氪。”滾導說。

此次來華宣傳期間，滾導同幾只小狗合影，顯然他是個愛犬之人

小氪的出現無疑為新版《超人》平添了最大的喜劇元素。談及如何看待電影的喜劇效果。滾導表示，“我想呈現的是小時候從漫畫里愛上的那個超人，而不是別的電影或電視劇里的超人。我會從‘如果超人是真實存在的？’這個問題出發：如果超人是真實的，他和露易絲的關系會是怎樣的？他的缺點在哪里？他在哪方面會有點自負、有點驕傲？在哪方面會固執己見？我在創作這些真實的內容時發現，人本身就帶有幽默感。而我就像自己想象力的記錄者——當我在腦海中看到有趣的場景時，就把它寫下來。寫下來的時候我會笑，就像之后觀眾看到時會笑一樣。”

劇照，電影再現了超人和露易絲經典的騰空之吻

《超人》在漫畫原型的誕生地俄亥俄州的克利夫蘭市拍攝。就此皮特·薩夫蘭解釋說，“原著漫畫作者杰里·西格爾就是地道的克利夫蘭人，也是在這里和喬·舒斯特成為同學，并在1933年創作出超人這個角色。能在這座角色誕生的城市拍攝，某種意義上帶著一種詩意的回歸。”

“其次，克利夫蘭市至今仍有一大批保存完好的裝飾藝術風格建筑，非常符合我們想打造的大都會的視覺風格。第三點，克利夫蘭方面非常熱情地歡迎我們。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讓我們去，在那里拍攝一部關于他們‘本地英雄’的電影，這種被需要的感覺好極了。”

眾所周知，超人在人間的名字是克拉克·肯特，掩護身份是《星球日報》的知名記者。盡管現實世界中，皮尤研究中心數據顯示，2024年，全美只有約16%的成年人“經常”從紙質報紙獲取新聞。而像《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這些大報，近些年也都積極把內容端轉移到線上。

劇照

但在新版《超人》里《星球日報》社的戲份設置中，除了可見記者、編輯們會拿起手機辦公，其他規制、流程似乎同四十多年前的《超人》相較并無二致。這絕對成了新版電影中最具復古色彩的一筆——滾導顯然對新媒體時代的網絡水軍深惡痛絕，這從片中“口袋宇宙”的戲份里，一群猴子在電腦前瘋狂地敲擊鍵盤詆毀超人就可見一斑。

據介紹，片中《星球日報》社內的戲份，是在位于佐治亞州梅肯市的火車站內拍攝，該建筑建于1916年，由紐約中央車站設計師阿爾弗雷德·T.費爾海默（Alfred T. Fellheimer）親自操刀設計。“我們想呈現的是一個典型的傳統新聞編輯部。現場設有克拉克·肯特和露易絲·萊恩等人的工位，當然，主編佩里·懷特（溫德爾·皮爾斯 飾演）還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站在那個置景中，眼前是我從小讀的漫畫里的角色，他們曾以各種形式出現在漫畫、電影、電視劇中，而現在我能親手將他們重新帶上大銀幕，那種感覺真的非常奇妙。”滾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