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小舍得》)
無論社會輿論場上如何唱衰高考的意義,現實生活里,中產家庭對教育資源的爭奪從未妥協。
尤其是對于無數靠著讀書和踩中時代紅利、實現階級躍遷的北漂中產而言,前半生在這座資源高度集中、落戶門檻卻又極為森嚴的城市里傾盡全力,到了中年,面對子女教育問題時,依舊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在戶籍、房價、政策之間輾轉騰挪,試圖尋找到一條「折中」的出路。
而天津,這座距離北京高鐵半小時可達的城市,成了許多北漂中產首選的「退路」。它不僅地理位置上與帝都無縫銜接,更承載著一代「小鎮做題家」對教育資源再分配的樸素期待。
在他們的想象中,天津更低的高考錄取分數線、相對可控的生活成本,以及與北京相近的文化氛圍與生活方式,仿佛每一條都在暗示:這是一條能夠讓子女進入名校的「降維通道」。
然而,理想終究要回歸現實。倘若對天津的教育現狀再深一步了解,便會意識到,這一切不過是一種被理想化的幻象。所謂的「教育紅利」,實際上是另一場資源博弈的開局。
在天津,月薪過萬的工作并不好找,但學區房的價格早已水漲船高,優質資源依然集中在少數幾個核心區域,階層分化同樣在這座城市里悄然上演。
而在這些結構性問題面前,曾被人們寄予厚望的「教育捷徑」,對于絕大多數北漂中產家庭而言,或許只是鏡花水月般的烏托邦。
|01教育資源的馬太效應
絕大多數選擇移居天津的北漂中產,對孩子的教育質量多少都有些要求,內心大抵還會有這樣一個執念:「我都從北京退到天津了,難不成還托舉不了孩子讀一個好學校?」
事實上,教育資源的馬太效應在天津表現得尤為明顯,天津的教育格局,遠不像地圖上那樣開闊。
在天津,「和平區」三個字幾乎是優質教育的代名詞。在這個面積不足10平方公里的片區里,差不多將全市最優質的中小學囊括其中:實驗小學、岳陽道小學、天津一中、耀華中學……
房產中介也許會告訴你,「河西一片也不錯」「南開北片也挺好」,如果預算有限,不妨看看河東、紅橋,甚至濱海新區也是好的。
但前不久,和幾個在天津體制內教育系統工作的朋友聊了聊,發現大家的觀點出奇的一致:即便是排名第二的河西,跟和平比起來,教育質量也有著明顯的斷層,而這種差距同樣體現在河西、南開和其他區之間。
升學率不會說謊。根據天津市教委2024年發布的數據來看,和平區的重點高中,比如天津一中、耀華中學等,本科上線率都接近100%,一本上線率普遍在90%以上;相比之下,環城四區
(津南、西青、北辰、東麗)的重點高中一本率大多集中在40%-65%。
再往前推一步,中考錄取率在天津各區之間也有著非常大的懸殊。
2024年,和平區的普高錄取率是85%,河西是80%、南開是77%,而像東麗、西青、北辰這些區,普高錄取率甚至不足50%。除此之外,「市五所」
(高中:天津一中、南開中學、耀華中學、新華中學、實驗中學)的招生名額也基本只開放給市六區
(和平、河西、南開、河東、河北、紅橋),這意味著即便遷到天津,如果不在上三區
(和平、河西、南開)讀書,進入好高中的機會依舊渺茫。
在政策層面,河西、南開已經推行了「多校劃片」
(搖號入學),但和平仍以「單校劃片」為主,重點小學基本還是在實行「對口直升」,買和平的房子確定性極強。
于是,「買學區房」成了進入天津優質教育體系的第一張門票。只不過,這張門票的價格,比北漂中產想象中的要高。
|02學區房是第一道門檻
天津的學區房,早就已經脫離了居住屬性。和平區,甚至是河西一片、南開北片的房價,早就不是用來衡量居住的成本,而是純純的教育投資。
鏈家數據顯示,截至2024年底,天津全市二手房均價差不多是2萬3,而和平區的均價已經接近6萬,個別熱門小區單價甚至直逼6萬5,并不比北京部分中心城區的房價低。
在如今房產市場普遍不景氣的大背景下,和平區那些對口實驗小學、岳陽道小學的小區房價仍舊堅挺,一套30平的老破小動輒掛牌200萬,顯然這樣的房子是沒有辦法供一家人實際居住的,那就只能是在附近的河東、紅橋再花個兩三百萬買一套,或者是租個大點的房子。
當然,在教育成本上的投入,不只是金錢,還有時間。
好的學區除了有「六年一學位」的要求以外,去年秋季開始,南開區也開始實施「房產滿三年」的政策,要求購買二手房后持有滿3年才能辦理轉學;河西區則明確要求必須同時滿足「戶籍+房產+3年持有」三項條件。
這些政策雖然沒有明說是「限制外來人口」,但實際目的不言而喻。對于那些希望快速買房、入學后再把房賣掉,盡快讓孩子享受教育資源的家庭來說,這條路顯然是行不通的。
我也曾對這些學校真有那么好持有懷疑,不知道朋友們是不是因為工作的原因,不用購買學區房也可以讀一數二的小學
(教師子女隨遷),所以才普遍反饋是真的值。學校學習氛圍好,老師們不管是教學生、還是雞家長,都很有一套,而學校為了保住自己的教育站位,同樣也會卷自己。
我還聽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比如在一個父母滿是權貴的班級,老師同樣會因為孩子表現不好「飛卷子」、甩臉子,但又能精準地讓每個孩子感受到「老師其實還蠻偏愛我的」,繼而孩子也會自我約束、對自己有更高的學業要求。
|03隱性的身份壁壘
收入下降也是北漂中產來到天津需要面對的一個很大問題。尤其是在北京從事互聯網、金融這些相對高薪的行業,薪資腰斬是常態,甚至可能只剩下之前的三分之一。
而在教育投入上,買學區房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有各類課外輔導班、興趣班的支出。
這里不是說卷不卷、有沒有必要爭前幾名的問題,而是在好學校,你不使暗勁兒是真的會跟不上。孩子長期擺尾,老師不管是出于責任心還是其他,都會找家長談。這其實又回到了前面提到的話題,老師是很會雞家長的,給你希望,讓你覺得努努力,我孩子也是行的。
上個月,天津市統計局發布了一組數據:2024年,全市城鎮非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年平均工資是14.2萬,月均1.2萬;而私營單位僅有7.4萬,月均6千。
天津是一個典型的公務員城市,醫師公、國央企員工是中產的主力群體,撐起了整個城市消費的半邊天。這其實也注定了,在大家的眼里,體制內上班才算是體面工作。
這種體制的優勢自然也會延伸到教育領域。體制內家庭,一是更容易通過人脈資源進入優質學校的好班,還能找到更具性價比的補課路子。二是收入穩定,更有精力和動力去「雞娃」。
而在一個好學校的好班里,老師對每個學生的家庭背景早就摸了個門兒清,我們不能說一定會有意的區別對待,但在實際中,對不同家庭的孩子有不同期待和關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人之常情。
這也給北漂中產帶來了不小的壓力,中產家庭雖然有了一定的物質積累,但大概率在當地是缺乏人脈、資源和社會資本的,否則也就不會選擇背井離鄉來到天津。
比如,去年南開的一些小學將外地轉入的學生集體單獨編了一個班,理由是「語言習慣和學習進度不同」,但這背后是不是也暗藏著某種結構性的歧視,我們不得而知。
正如社會學家林南所說:「社會資本的積累往往始于家庭背景,而教育正是其最重要的傳遞機制之一。」
|04一切好的資源都是明碼標價
時至今日,天津還是會被描述成北漂中產家庭子女教育的「降維通道」,但現實可能遠比想象中要復雜得多,這里只是用另一種方式復刻帝都的競爭邏輯。
無論是北京的海淀,還是天津的和平,它們的本質都是一樣的——資源密集、競爭激烈、階層分明。只不過,前者已經打明牌,后者還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狀態。
而任何資源的競爭,本質上都是社會結構的延伸。
我一直認為,這個時代并不存在什么真正普通人能夠抓住的「價值洼地」,一切好的東西都是明碼標價,人們會用真金白銀來投票。
這兩年,因為學習的緣故我時常往返天津,也結交了一些土著朋友,總的來說,這是一個很松弛的城市,適合慢慢生活,而對于追求效率、抱著功利心來到這里的人而言,大概率是要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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