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濟世與利己：王充以“疾虛妄”為中心的思想世界》有感，解讀王充的精神世界

翻開任何一本兩漢思想史、哲學史的論著，王充必是不可或缺的一位。這位在《后漢書》中僅留下二百余字小傳的思想家，在他去世幾十年后，名士們得《論衡》如獲至寶，以為談助，稱王充其人為“異人”，贊其書為“異書”。他的人生經歷以及那本用數十年時間寫成的《論衡》，給我們展示了漢代波瀾壯闊的時代背景下，一位普通知識分子的心路歷程和學術思想。

對于從事兩漢思想史研究的學者來說，王充無論如何是繞不過去的人物，研究者代有其人，成果豐碩，一些大家論著已成為學界研究王充的必備參考文獻。由馬小菲獨著、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濟世與利己：王充以“疾虛妄”為中心的思想世界》一書，以王充標識性的概念“疾虛妄”為中心，圍繞“論命”“論天人感應”“論鬼神”“論人才”四個主題，從“濟世”“利己”兩個層面，將史料鉤沉與學理分析結合，既有知人論世的宏觀視角，也有細致入微的心路描摹，探賾王充極富個性和張力的學術體系，勾勒出在理想與現實巨大落差中王充的精神世界，展現了在傳統與反傳統之間、理想與現實之間、世俗之論與追求真知之間，一個學者內心的困頓、自我辯護以及對道德信念的堅守。該書問題意識鮮明，內容與文風令人眼前一亮，閱讀體驗極佳，這得益于作者扎實的文史哲專業訓練及其少年時期便已表現出的文字天賦。這部書可以說是新近關于王充研究的創新性成果，相信也會成為兩漢思想史研究領域一本有分量、有參考價值的論著。

王充的思想具有強烈的現實關切，他認為當時的偽書俗文虛妄不實，故將自己著作名之曰《論衡》——公正持平之論，《論衡》的目的就是“疾虛妄”。王充將當時的“虛妄”歸結為幾大類，分別是世俗之論、《傳書》之言、時人之議，即當時的俗見陋議、先秦秦漢子書和史書的記載、他人的批評。這些虛妄之說包括社會主流觀點、大眾輿論，也包括學界對王充的質疑。世俗之論認為，才高德豐的人，必然高官厚祿，仕途不順則因為才德不足。王充對此觀點深惡痛絕，他認為成功的人生取決于諸多條件，他提出“時”“偶”“遇”等概念，用時遇論、偶然論進行回應；《傳書》記載很多靈異事件，諸如“天雨粟，鬼神哭”之類，認為天人相類相感，天降祥瑞和災異都是天人感應現象。王充說，天道自然無為，天地合氣，萬物自生。沒有一個人格造物者，物乃自生自成，災異祥瑞都是自然現象，他提出元氣自然論，批判天人感應論；在具有自傳性質的《自紀篇》中，王充列舉了十余種時人對其人其書的非難，并以問答的形式，逐一回應種種虛妄說辭。王充是一個戰斗的學者，他一生都在破虛妄之說，立持平之論。他在“破”中“立”，創建了內容豐富、個性鮮明的思想體系。20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學界對王充思想研究引入了更多視角，諸如文化傳統、個人遭遇、思維方式等。作者認為，雖然對王充思想的不同解讀和褒貶之評表現出時代差異的特點，但“疾虛妄”歷來是研究者們關注的焦點，也是王充思想的中心。基于此，作者在前人研究成果基礎上，將王充豐富駁雜又極富個性的思想，用“疾虛妄”這一核心概念貫穿始終，雖然整部著作章節標題沒有出現“疾虛妄”，但主體部分關于天人感應、命運、鬼神、人才等內容，皆圍繞“疾虛妄”這一中心展開，使王充的思想個性更加豐滿鮮明，可以說切中王充思想之肯綮，找到進入王充的精神世界、解讀其思想的一把鑰匙。

總之，道德與幸福、努力與命運、才德與時遇，對這些問題的思考是該書的亮點，也是最能引發讀者與王充共情的地方，常論常新、引人深思。

【 關健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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