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在黑暗里亮得刺眼,第137次右滑時,那張熟悉的側臉突然撞進瞳孔。
是林浩。
他穿著我送的那件灰色衛衣,背景是我們曾經合租的陽臺,晾衣繩上還掛著我買的碎花床單。資料頁寫著"找個能聊得來的",配了張對著鏡頭笑的照片——虎牙尖尖的,和他當年哄我喝藥時一模一樣。
指尖懸在屏幕上方,突然想起上周在商場撞見他的場景。他摟著個穿白裙子的姑娘,彎腰給她系鞋帶的樣子,溫柔得像換了個人。那姑娘仰頭笑的時候,發尾掃過的位置,正是他以前總攬著我的腰的地方。
現在,這個在朋友圈曬過"一生一世"的男人,正和我在同一個虛擬空間里,等待著陌生的匹配提示。
01我們都在假裝陌生人
匹配成功的瞬間,系統提示音像根針,刺破了深夜的寂靜。
"你好",他發來消息的時間是3:17。
我盯著這兩個字看了三分鐘,想起三年前某個暴雨夜,他也是這樣站在宿舍樓下,渾身濕透地說"你好,我是林浩"。那天他手里攥著把斷了骨的傘,像攥著個不肯說出口的秘密。
"睡不著?"我回過去,故意用了陌生的語氣。
"嗯,有點失眠。"他發來個打哈欠的表情,"看你資料里拍的貓,很可愛。"
那是我和他養過的那只橘貓,叫年糕。分手后我帶走了貓,他帶走了所有合照。上個月年糕老死的時候,我蹲在寵物醫院的走廊里,第一次點開了這個被他嘲笑過"不正經"的軟件。
原來我們都在同一個泥潭里,假裝成互不相識的魚。
02那些沒說出口的,都藏在篩選條件里
他的資料頁寫著"不抽煙",可我記得他戒煙三次都失敗,最后還是我把打火機鎖進餅干盒。
我的資料寫著"喜歡安靜",但他最清楚,我吵起來能把沙發墊扔到他臉上。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像在玩一場心照不宣的啞謎。他說"最近總想起以前常去的那家火鍋店",我說"我知道有家新店味道很像";他發了張加班的寫字樓照片,我認出那是他公司對面的大廈——這些默契,明明是我們用三年時間熬出來的骨血,現在卻成了陌生人之間的調情籌碼。
凌晨4點,他突然問:"要不要見一面?"
窗外的雨敲打著玻璃,像在重復當年他摔門而去的聲音。那天我們吵到最后,他紅著眼問"你就這么不信我",而我把訂婚戒指摔在他面前,吼著"你配嗎"。
其實我信過。信他說"等攢夠首付就結婚",信他手機里那些曖昧消息只是"工作需要",信他加班的深夜里,真的只是在公司啃外賣。
03有些重逢,注定是場廢墟上的野餐
見面地點選在常去的24小時咖啡館。他推門進來時,我正在攪一杯冷掉的拿鐵,奶泡在杯壁上畫出凌亂的紋路,像我們剪不斷理還亂的過去。
"好久不見。"他坐在對面,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那是他緊張時的小動作。
"好久不見。"我盯著他手腕上的表,那是我用第一筆獎金買的,表針指向5:02,正是當年我們第一次接吻的時間。
他沒提那個白裙子姑娘,我沒說年糕走了。我們聊天氣,聊新出的電影,聊公司樓下新開的面館,小心翼翼地繞開所有帶刺的話題。直到他突然說"其實我早知道是你",我手里的勺子"當啷"一聲掉在碟子里。
"你的貓,只會在窗臺曬太陽的時候瞇左眼。"他笑了笑,眼底有紅血絲,"資料里的照片,它就是這個姿勢。"
那一刻突然明白,那些被我們親手打碎的過去,從來沒真正消失過。它們變成了貓的習慣,變成了衣服上的褶皺,變成了深夜里不約而同打開的軟件,在彼此看不見的地方,反復確認著對方的存在。
04后來的我們,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離開咖啡館時,天已經泛白。他站在馬路對面說"路上小心",語氣像極了無數個送我上班的清晨。
我沒回頭,只是抬手揮了揮。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他發來的消息:"年糕的罐頭,我還留著幾罐。"
走到街角時,看見他還站在原地,像個被時間遺忘的坐標。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鋪到我腳邊,卻再也夠不到我的手。
打開約炮軟件,我刪除了資料里所有的貓的照片,然后右滑了下一個人。屏幕上跳出"匹配成功"的提示時,遠處傳來灑水車的音樂,是那首我們都喜歡的《遇見》。
原來成年人的世界里,最體面的告別不是拉黑刪除,而是我們明明還在同一個世界里游蕩,卻都默契地,不再按下那個"開始聊天"的按鈕。
畢竟有些故事,最好的結局,就是假裝從未重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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