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檔案】打撈帶勁兒的真實事件
由陳拙在世界范圍內搜尋可靠的文字、影像資料
進行還原式地寫作
以達到續命和長見識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陳拙。
帥氣、溫柔、體貼、深情而專一——這可能是每個女孩夢想中另一半的標準答案。
但我得提醒你,如果這個教科書一樣的完美男友,在你和他結婚前夕突然被“拆穿”——他的生理性別是女性,你,該咋辦?
這事兒在1993年的美國可是真真切切地發生過。一個女孩,她既是故事里的“欺騙者”,更是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她跟未婚妻訂婚后的第一個圣誕節,就被捅破了這層“女性身份”的窗戶紙。緊接著,她被未婚妻的兩名男性朋友拳腳相加、殘忍性侵,甚至還被死亡威脅。
更讓人心寒的是,她去報警求助,結果反而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警察非但沒能保護她,反而間接激怒了兩名施暴者。那兩人在新年夜直接闖進她朋友的家里,殘忍地奪走了她和另外兩個無辜朋友的生命。
她在圣誕夜被性侵,新年夜又被殺害。而死亡的第七年,因為一部電影,她又一次被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但這一次,對她死亡的討論,卻像顆石子激起了社會巨大的波瀾,所有人都開始拼命地想要了解她遭遇的一切。
當時許多人說,謝謝這個人,活出了自己的生命,讓世界通過電影了解一段難以被定義的人生。
1993年12月31日,新年夜。
安娜照例開車前往女兒麗莎家,卻在靠近那幢熟悉的房子時察覺到異樣:大門敞開,屋內一片死寂。安娜心生不妙,走進房間,發現里面一片混亂。她連忙沖進臥室,卻看到地面上滿是狼藉的血跡。
女兒麗莎倒在地上,頭部和腿部均中槍。另一名女性仰臥在床上,下巴中槍,胸口被插了一刀。一名黑人男性則靠坐在沙發上,同樣頭部中槍。三人均已沒了氣息。
究竟是誰,殺害了性格溫和、一向與人為善的麗莎?另外遇害的一男一女又是誰?安娜沒有想到,女兒的死竟然牽扯出了一樁震驚全美的案件。
而這起案件的真正起因,正是另一名女性死者——布蘭登·提娜。
1972年12月12日,布蘭登·提娜出生于林肯市的一個單親家庭。
父親在她出生前,因為酗酒出車禍而去世。母親喬恩是一名普通的服裝店員,靠著不太寬裕的收入,撫養著布蘭登與她的姐姐。她也是第一個發現布蘭登與眾不同的人。
母親說,布蘭登從小就表現得不太像個女孩,無論從衣著還是性格方面。這種特征,在她與姐姐相處時會更加明顯,“兩人就像是一對姐弟。”但這并未引起布蘭登母親的過分注意,以為只是女兒的個人喜好。可慢慢地,隨著布蘭登的長大,事情開始變得愈發不對勁。
因為是虔誠的基督教徒,喬恩將兩個孩子都送去了基督教學校。但在高二那年,布蘭登居然公開向學校里的神父抗議基督教關于禁欲與反對同性戀的觀點,并拒絕再信奉基督教。
不僅如此,布蘭登還公開違反學校著裝規定,堅持穿男性化服裝。甚至在高三時期,她還積極響應美國陸軍招募人員的號召,想要參軍,參加當時美國著名的“沙漠盾牌行動”。
在報名表上,她在性別欄上寫下了:男。
然而事與愿違,布蘭登最終并未參軍成功。她在當時那個年代看起來驚世駭俗的舉動,引得母親喬恩非常不滿。在發現女兒又一次用繃帶裹住胸部時,喬恩憤怒地質問女兒到底是怎么想的。而布蘭登的回答,卻讓母親大為詫異。
“我覺得我就是一個男人。”布蘭登說。
女兒離經叛道的回答讓喬恩崩潰不已,但布蘭登卻似乎對此無動于衷,依舊我行我素。很快,她開始與女生交往,并將名字里的提娜隱去,對外聲稱自己叫布蘭登。
布蘭登的母親喬恩,舉著布蘭登小時候的照片
出乎母親喬恩的預料,布蘭登在女生群體中大受歡迎。和她交往過的女孩子,無一例外都對她贊不絕口。她們評價布蘭登非常了解女人,甚至將她奉為每個女人的夢想。
“看到布蘭登會在廚房里做飯,那些女孩子們都驚呆了。會問我她平時就這樣嗎?我回答是的。”布蘭登的朋友在提到她的時候說。
而這,只是布蘭登許多優點中的一個。
“她擁有非常高貴的長相,很帥氣,而且還知道該怎么哄你,明白怎樣把每件事都做到恰到好處。”布蘭登曾經的交往對象在后來的采訪中提及。
“她會把你當女神對待,盡管你很普通。”布蘭登的另一位交往對象笑著說道。
而這一切,都源于布蘭登對男性與女性心理的精準了解。她以女生的身份生活了十多年,沒有哪個男人比她更清楚,女人想要被如何對待。所以,當她一手捧著玫瑰花,一手抱著一只玩具熊向女友吉娜求婚的時候,吉娜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布蘭登高興到幾乎難以置信,她在吉娜面前上躥下跳,像個孩子一樣滿足。可事情也隨著這一刻的到來,逐漸向著不可控的方向滑脫。
吉娜是第一個發現布蘭登真實性別的人。那時候她正滿心歡喜地等待布蘭登準備婚禮,然而遲遲沒有下文。她開始焦急,不停逼問布蘭登。眼看著瞞不下去,布蘭登只好向吉娜坦白。
然而,她不敢全盤托出,只告訴吉娜自己正在進行變性手術。為了讓這番話聽起來更可信,她甚至謊稱自己已經做了改造手術,開始注射激素,并且服用某種特殊藥物,很快就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吉娜并沒有被這番話打動,反而開始覺得她的未婚夫是個怪物。她的看法讓布蘭登消沉了好一陣子。但布蘭登很快意識到,這并非最糟糕的。類似的經歷開始像一個循環,在她接下來的每一任女友和約會對象身上重演。
而布蘭登的說辭也開始變得五花八門,有時說她是同性戀,有時又稱自己是雌雄同體。
吉娜對此曾有過猜測,這一切可能都與布蘭登曾被母親送去林肯將軍教令醫院有關。那時,布蘭登的舉動和痛苦讓家人感到不安,但她們卻束手無策。商量過后,她們覺得布蘭登或許需要接受心理咨詢,便將她送去醫院。
接診的心理學家,在了解了布蘭登的情況后,選擇將她送進危機中心。沒有人知道布蘭登在治療期間經歷了什么,包括姐姐與母親。她們只知道,布蘭登在出院以后就很堅定地表示,自己要進行變性手術。
而遺憾的是,受限于經濟條件和當時的社會環境,布蘭登的變性計劃不得不擱淺。但醫院的經歷似乎刺激到了布蘭登,她開始將這個念頭變為謊言。
吉娜曾這樣解釋布蘭登對撒謊的執著:“我想她就是在腦子里認定了自己要做變性,她想要所有人認為她就是個男人。所以她必須撒謊。”而醫生的診斷,無疑為布蘭登的謊言提供了素材。
可惜的是,謊言并未給布蘭登換來理解與包容。那些知道真相的女孩無法接受布蘭登的隱瞞,甚至辱罵她為“死變態”,讓她“滾遠點,別來沾邊”。被曾經最親密的人惡語相向,極大地刺傷了布蘭登的自尊。她開始用盡一切辦法去博取身邊人的好感——買花、送昂貴的禮物,對這些女孩子愈發地有求必應。
“她就像一只小狗狗一樣,繞在你腳邊,希望你摸摸她,然后對她說,好孩子。”布蘭登的朋友評價她說。
然而,布蘭登那時不過是個沒什么經濟來源的年輕人,大額的支出很快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圍。為了緩解經濟上的拮據,她開始偽造支票,甚至想到刷未婚妻吉娜的信用卡給她買套戒。這個做法徹底惹怒了吉娜,她與布蘭登爆發了激烈的爭吵,扔掉了套戒,選擇分手。
然而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警方也因布蘭登的多次偽造支票開始調查她,試圖批捕她。直到那一刻,布蘭登開始意識到,林肯市似乎已經容不下她了。她決定逃走,帶著她的秘密與希望,前往其他地方看看,“我已經知道自己犯下的錯。或許我應該離開,尋找另一個人,然后重新開始。”
1993年11月中旬,布蘭登偷了堂兄的駕照,輾轉來到了弗斯城,并改名為查爾斯。
弗斯城是一個白人社區,民風保守,但治安環境卻極差。居民大部分靠領救濟金度日。
那里的警長曾這樣描述弗斯城:“這是個小地方,但其暴力犯罪卻遠超出全州平均水平。”
這種環境下生活的女孩子們,境況更為糟糕。居民似乎默認她們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不被人稀里糊涂搞懷孕,就已經是幸運之極了。
在這個充斥著暴力、混亂與貧窮的地方,溫和又帥氣的布蘭登,就如同一股清流一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歡迎。她很快結識了新朋友,并有了一名女友——拉娜。
布蘭登和拉娜
拉娜的母親開始很喜歡這個看起來干凈溫和的小伙子,認為她真誠又有禮貌,對女兒拉娜也很體貼,一度覺得結識布蘭登是拉娜的運氣。拉娜姐姐也很喜歡布蘭登,她對拉娜說,如果放棄了她,你就再也找不到一個心甘情愿取悅你的人了。就連朋友們也對這個外鄉來的小伙子很滿意。他們與她一起談論車、酒和漂亮女人。
“男孩子們都喜歡這些。”拉娜的朋友托馬斯·尼森回憶道。
尼森是拉娜的發小,與拉娜一樣都出生在問題家庭,他與另一名游手好閑的小混混洛特一直混在一起。他們很快與布蘭登這名新朋友打成一片,經常聚在拉娜的家里喝酒,唱歌。
這個時候,沒有人能預料到后續的事情,會朝著失控的方向飛速發展。
意外的開始,起源于布蘭登的無奈之舉。
因為討好女孩子需要的高昂支出,布蘭登很快捉襟見肘,于是,她想到了老辦法——偽造支票。
但這次她卻沒有了在林肯市的好運氣。很快,警方盯上了布蘭登。讓人驚訝的是,布蘭登沒有再逃避,而是選擇了自首。她在監獄中寫道:“我厭倦了總是逃離我的困境和朋友,最近甚至都哭不出來了。”
然而布蘭登的坦白并未給她換來安寧。在調查她身份的時候,警方驚訝地發現,坐在審訊室里的小伙子查爾斯,竟然是林肯市的一名逃犯。順著線索深挖,警方吃驚地發現,“查爾斯”并非其名,她也根本不是個小伙子。她的真實身份是一名女性,名叫布蘭登·提娜。
這則爆炸性新聞很快登上了報紙頭條,一時間,整個福爾斯城都炸開了鍋。備受女孩們追捧的“查爾斯”,不僅名字是假的,就連性別也是偽造的。在當時的社會風氣下,這個真相激怒了曾與布蘭登有過曖昧的女孩們。她們怒不可遏地沖到警察局,要求布蘭登給個說法。
除了這些被蒙蔽的女孩,還有兩個人也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洛特和尼森。在他們看來,布蘭登的行為無異于愚弄和羞辱,這讓他們感到無比的憤怒和羞恥。
但不管別人怎么看,拉娜仍然對布蘭登抱有感情。她還曾去監獄里探視過布蘭登,詢問報道的真實性。
而布蘭登對她的解釋依舊是,她是雌雄同體,且正在做變性手術。拉娜相信了布蘭登的話,并想用父親給她的貼補作為保釋金,將布蘭登保釋出來。可她還未滿18周歲,不能保釋他人,于是,這件差事就落到了尼森的頭上。
1993年12月22日,尼森帶著拉娜給他的保釋金——250美金,將布蘭登從監獄中保釋了出來。
其實這個時候,布蘭登本來打算離開的。她在保釋的當晚,給拉娜寫了一封信,上面寫道:“我還是無法適應這個全新的自己,我想離開這個環境,到一個沒有那么多壓力和強迫的地方。”
可拉娜對她的接納又讓她改變了主意。她選擇繼續留在弗斯城,留在拉娜身邊。但這個決定將她徹底拖進了命運的深淵。
出獄以后,布蘭登因為沒有地方住,選擇暫時住在尼森家中。那時候尼森已經對布蘭登十分厭惡了,能收留她完全是看在拉娜的面子上。在布蘭登住進尼森家中后,憤怒的拉娜母親曾找上布蘭登,將她叫到臥室對她說:“我不在乎你是男還是女,我只想知道真相。”并要她證明給自己看。
布蘭登無奈之下,在拉娜母親面前脫下了褲子。就在這時,尼森走了進來,目睹了布蘭登赤裸下半身的場景。這些舉動激怒了拉娜。她擋在布蘭登的身前,幫她將褲子穿好,并對屋里的人吼道:“你們看見了吧,他就是男人,不要再逼他了。”
在后續的采訪中,拉娜將當時對布蘭登的維護解釋成一種下意識。
“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事實上直到現在,我都還像在夢里。”拉娜說。
而布蘭登此時卻保持沉默,沒有說出真相。她的態度讓拉娜母親憤怒不已,甚至懷疑她是因為有艾滋病才一再隱瞞。她將布蘭登推到了化妝臺上,化妝臺將窗戶撞得粉碎。
之前拉娜的母親是很歡迎布蘭登的,現在她的態度來了一個大轉彎。這讓布蘭登感到無地自容。
1993年12月25日,圣誕夜。
尼森在家中舉辦了派對,到來的賓客里有拉娜、洛特還有一些社會閑散人士。他們在派對上開懷暢飲,并很快紛紛醉倒在地上。
可能因為有心事,布蘭登和拉娜喝得并不多。在宴會進行到尾聲時,她們坐在沙發上,親密地交談著。這場景刺痛了此時已經半醉的尼森。他其實一直默默暗戀著拉娜。正因如此,在得知布蘭登是女生時,他才會如此憤怒。因為在他眼里,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竟然被另一個女孩子追到手了,這無疑是對他巨大的羞辱。
借著酒勁,他與洛特一把將布蘭登從沙發上拎起來,將她拽進了浴室,強迫她脫掉褲子。他們想用這樣的方式,逼迫布蘭登直視自己是一名女孩的事實。大概是覺得還不夠解氣,他們又拽著半裸下身的布蘭登回到臥室,讓她站到了拉娜面前。
他們的舉動嚇壞了拉娜,她尖叫著捂住自己的眼睛。但這再次激怒了尼森,他幾乎用威脅的語氣強迫拉娜看向布蘭登裸露的下半身,并掐著布蘭登的脖子沖拉娜吼:
“不看的話,我就一直讓她這樣待著。”
他兇悍的態度嚇到了拉娜,她借口媽媽讓自己回家,逃離了尼森的住所。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她離開以后,余怒未消的尼森與洛特一起,將布蘭登帶到了屋外,塞進了車里。
車向著小鎮邊緣一路行駛,最后停在了一家肉食加工廠附近。隨后,他們二人在車上對布蘭登實施了性侵。
在能找到的資料中,布蘭登、尼森與洛特針對這件事的供述,存在多處不一致。
洛特堅稱自己并未真正對布蘭登實施性侵,因為總是想到自己的未婚妻。而尼森則在律師的告誡下,對性侵的細節三緘其口。
但從布蘭登的描述中,可以模糊地了解到,他們二人不僅性侵了她,還對她進行了言語侮辱,暴力毆打,并告誡她,如果報警就弄死她。在一切結束后,他們哼著小曲兒,一路嬉笑著,帶著布蘭登回到了尼森的家中,并強迫布蘭登去洗澡。
在關上浴室門不久,他們聽到一聲巨響。打開門時,他們發現浴室的窗開了,布蘭登已經跳窗逃走了。
布蘭登逃去了拉娜的家,并在拉娜與姐姐的陪同下,去警察局報了警。這次報警不但沒有幫上布蘭登,卻為她本就屈辱的遭遇再添黑暗的一筆。
接警的勞克斯警官似乎對眼前這名被打腫了臉、嚇得瑟瑟發抖的女孩子毫無同情之心。他的全部興趣都在探索,布蘭登作為性別認知障礙者在與他人進行親密接觸時,與一般人有何不同。
這在他的訊問筆記中可見一斑。他曾多次對性侵的細節進行刨根問底,很無禮地詢問布蘭登的生理構造是否與一般女人不同,甚至用訓斥的語氣問布蘭登:“你明明是一個女孩兒,為什么要選擇和女孩兒談戀愛?”
這讓布蘭登感到無比羞恥,她拒絕回答與案件無關的冒犯性問題。然而她的這種舉動卻被勞克斯視為對自己的藐視。勞克斯隨后將布蘭登帶到醫院進行檢查。在成功從布蘭登體內提取到證據后,他不顧律師的建議,敷衍地讓其他警官告知布蘭登“還要繼續跟進”。之后,他只是例行公事地找尼森和洛特問了話,便再也沒了下文。
警官勞克斯與布蘭登
更可笑的是,弗斯城的居民們也覺得警長勞克斯的做法無可厚非。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人們會因為很多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起訴。所以我覺得警長當時的處理很得當。”麗莎的父親就這么說。他似乎將一切都歸咎為是布蘭登的錯,并憤怒地稱呼她為撒謊精。
來自警方的問詢讓尼森和洛特感到了巨大的危機,深知在美國性侵罪最高可判處50年監禁。為了掩蓋犯罪事實,他們將對布蘭登的侵犯行為歪曲成“你情我愿”,甚至聲稱“布蘭登應該會對此感興趣。”
事實上,尼森和洛特兩人的行為不僅對布蘭登造成了身體上的傷害,更對她的精神產生了不可逆轉的摧殘。布蘭登的朋友在采訪中提到,布蘭登“最怕的事,就是男人碰她。”她是最早知道布蘭登有性別認知障礙的人,“她認為自己就是個男人,被男人觸碰,讓她感到惡心。”
布蘭登的變化,也引起了遠在林肯市的母親與姐姐的注意。她們敏銳地注意到了布蘭登的變化,覺得她更加內向了,也更加不相信身邊的人。但很奇怪的是,布蘭登在遭遇暴行以后,一次都沒有哭過。
“她不想讓罪犯得逞。”她的母親在后續采訪中猜測。
諷刺的是,弗斯城的警察卻并不相信布蘭登,他們甚至認為尼森與洛特的供詞才是更符合實際情況的,并根據布蘭登之前偽造支票的前科,認定布蘭登才是那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人。
此時,求告無門的布蘭登不會想到,接下來會有一個人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個人,是拉娜的母親。
從布蘭登女性身份曝光的那刻起,她就已經恨上了布蘭登。在得知布蘭登被尼森與洛特性侵并報警后,她卻選擇支持這兩名施暴者。她固執地認為女兒是被一名變態給傷害了,而這名變態在被警察抓起來以后,卻不知悔改,甚至企圖再將魔爪伸向女兒的朋友們。
她趕去尼森家中,看到了尼森正在用肥皂水清理墻角和車座以后,還是選擇相信他們。她告誡尼森和洛特要小心一點,因為警察已經盯上他們了。
而尼森和洛特商量出來的解決辦法居然是殺人并分尸。
“應該把她的手砍掉,這樣就可以懲罰她。還要砍下她的頭,否則警察就會很快確認她的身份,那樣我們就逃不掉了。”在后續的問詢中,洛特曾經交代過二人的計劃。
此時的布蘭登并沒如常人預料的那樣逃回林肯市,而是選擇躲在好友麗莎的家中。麗莎家是她剛到弗斯城的第一個落腳地。麗莎是布蘭登堂兄的朋友,她善良熱心,曾收留過很多遇到麻煩的人。
1993年12月31日新年夜。尼森與洛特在喝酒時,再次提到了惹人厭煩的布蘭登。
“周圍人都在笑話我們,說我們居然和這樣一個怪物發生了點兒什么,還被警察帶走了。”
他們越說越氣,決定不再等了,今晚就動手。
洛特先回家拿來了父親的一把刀,和一雙工作手套,隨后又借口上廁所,溜進朋友的臥室,順走了一把半自動手槍。隨后,他們來到了拉娜家。他們認為布蘭登已經無處可去,只有拉娜會選擇收留她。
但他們并未在拉娜家找到布蘭登的。就在他們感到失望時,拉娜的母親告知了二人布蘭登的去向。原來,拉娜的姐姐此前一直和黑人男子談戀愛。就在前幾天,二人的感情破裂,舉目無親的黑人男子只好在拉娜姐姐的介紹下,住到了為人友善的麗莎家。在那里,拉娜的姐姐看到了前來避難的布蘭登,在后續與母親的對話中,她透露了布蘭登的行蹤。
尼森與洛特得知了布蘭登的行蹤后對拉娜母親大為感激,立馬開車前往麗莎家。從拉娜家到麗莎家的半個小時車程里,二人在車上詳細討論了作案分工。
“我跟洛特討論過,如果到了麗莎家里,發現有人,必須都滅口。”在后續的審訊中,尼森曾經供述道。隨后,他們闖進麗莎家,將布蘭登和無辜被牽連的麗莎等人殘忍殺害。
1993年12月31日,麗莎的母親發現了女兒房中的慘狀,隨后報警。
隨著警方的深入調查,真相浮出水面。
在后續洛特的供述中,他提到是尼森率先闖入的麗莎臥室中。
麗莎當時躺在床上,尼森粗暴地詢問她布蘭登在哪里,麗莎回答不知道。于是尼森在房間里四處搜尋,終于從床底下將嚇得瑟瑟發抖的布蘭登拖了出來。布蘭登似乎是嚇傻了,任由他將自己按在床上,并用槍抵住了下巴。
爾后,尼森扣動了扳機。
中槍的布蘭登在床上痛苦地抽搐著。尼森見狀,奪過洛特手里的刀,朝著布蘭登胸部又補了一刀。布蘭登不動彈了。
隨后,洛特從尼森手里拿過槍,朝著麗莎開了一槍,并對著癱軟在地的她,詢問屋子里還有沒有其他人。
意識恍惚的麗莎,供出了黑人男子。就這樣躲在另一個房間的黑人男子被洛特拖到麗莎的房間里,目睹尼森朝麗莎的頭部開了兩槍。隨后他也被拖到沙發上開槍射殺。
諷刺的是,犯下如此暴行的尼森與洛特二人,第一次被警方批捕卻是因為性侵罪。在審訊室里,洛特主動承認伙同尼森殺害了布蘭登等人。后知后覺的警察們這才以謀殺罪對二人展開調查,并對當年接警布蘭登性侵案的勞克斯進行訊問。勞克斯則將自己的失職,歸咎于布蘭登的品行不端。
“她之前就有前科,而當時又沒有實質性證據。”在后續律師的問詢中,警方對之前決定不予批捕尼森與洛特的做法做了如此解釋。他們似乎將兩位殺人狂魔的行為,認定成一種遭遇重大打擊后的應激反應。
持有同樣觀點的還有拉娜的母親。她堅稱洛特是個好孩子,還說他性格溫和內向,待人有禮貌,并說這一切的根源,都來自布蘭登的欺騙。她甚至認為布蘭登的死是罪有應得,而尼森和洛特的行為,只是一時沖動。
但公訴人不這樣認為。根據二人當時的作案細節,公訴人認為他們手法兇殘,目標明確,并結合他人對于麗莎生前性格的描述,推測尼森與洛特在殺人的順序上存在隱瞞與調換。
“麗莎此前曾多次幫助過一些遇到困難的人,依照她的性格,她是不會說出黑人男子在哪里的。”公訴人在針對尼森供述的殺人順序時,曾有過以上懷疑。且考慮到弗斯城作為白人社區,對黑人存在固有的歧視傳統,公訴人因此合理猜測,二人殺害黑人男子的行為,完全是出于泄憤和滅口的目的。
結合以上種種,公訴人將他們二人的殺人舉動判定為一種處決行為,而非他們狡辯的沖動犯罪。這無疑對法官的判決產生了決定性影響。
1995年,尼森被判處終身監禁,洛特則被判處死刑。
但案件的影響并未隨著兩名殺人兇手的宣判而結束。
1998年,《布蘭登·提娜的故事》紀錄片上映。一石激起千層浪。
憤怒的美國民眾,認為警方對布蘭登的慘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并將此歸咎為官僚失誤。而警官勞克斯對于布蘭登的態度,更是讓人無比憤怒。
事實上,勞克斯從未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任何不妥。但在后續的采訪中,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暴露了他的有失偏頗。記者曾經問他:“如果是你的女兒,妻子面對同樣的遭遇,你還會耽誤那么久才抓捕嫌疑人嗎?”
勞克斯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說:“那我應該當晚就會立刻逮捕他們。”
但世間沒有如果。
2015年,內布拉斯加州廢除了死刑。這也就意味著,兩名犯下滔天罪行的殺人狂魔,將在監獄里,安穩度過余生。勞克斯也繼續從事著警察工作,后來還當選了理查森縣的縣長,最后在洛特所在的監獄工作直到退休。
布蘭登的母親曾對此人的瀆職行為提起訴訟。但很遺憾,法院并未過多支持布蘭登母親的起訴,僅在2001年判處勞克斯警官對布蘭登公開道歉,并賠償其家人98223美元。沒有人為他們的錯誤付出了應有的代價。他們依舊過著自己的日子,按部就班,周而復始。可布蘭登,卻再也回不來了。
而布蘭登與她的家人面對的不公,還遠不止于此。多年來,媒體對布蘭登·提娜的故事以及對她描繪都充斥著偏見與貶低。美聯社稱她為“跨性別強奸指控人”,《花花公子》將這起謀殺描述為“一個騙子的死亡”。部分別有用心之人還把事件加以利用并炒作,他們將布蘭登歸為同性戀者,以此來煽動支持者。
這無疑讓布蘭登的母親感到無法接受。她在采訪中對外宣稱:
“我從來不認為女兒是一名同性戀,更不認為她是個壞孩子。”
但終究,事與愿違。鋪天蓋地的討論還是將布蘭登推向了風口浪尖。她似乎成為某個或某些群體的代言人,被反復拉進輿論的漩渦,經歷口誅筆伐與堅定擁護。
可真相如何,早已無人關注。
而布蘭登,也只能待在那些被誤解,欺凌,拋棄與傷害的日子里,在自己是男人還是女人這一命題之中,反復掙扎。她始終無法接納自己,也無法得到他人的接納。最后,她被審判,被處決,在一聲槍響中,結束了她短暫又迷失的一生。
今天,布蘭登·提娜已經不僅僅是一個悲劇的受害者,她早已超越了個人的遭遇,成為一個在多方面都意義深遠的文化符號。
她的故事不只記錄了她短暫的一生和坎坷的經歷,更點燃了社會對性別認同、公平正義以及少數群體權益的大討論。
布蘭登的死,雖然沒直接促成一部以她名字命名的法律,但卻是美國社會關注仇恨犯罪立法的一大推手。她讓大家開始認真思考,那些因為身份被歧視的人,我們到底該怎么保護他們。
1999年,以布蘭登為原型的電影《男孩別哭》上映。這部電影把她的經歷帶進了大眾視野,將她的個人悲劇轉化成了一個公共議題。影片不僅喚起了大眾對她命運的同情,更引發了大家對深層社會問題的反思。
對很多人來說,布蘭登就代表著跨性別者為了活出真正的自己,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盡管在她生活的那個年代,“跨性別”這個詞遠不像現在這么普及,但她依然堅持以男性身份生活,也正因如此,她遭受了暴力。她的故事就成了紀念所有因為跨性別仇恨犯罪而失去生命的人的一個象征。
布蘭登并非一個“完美受害者”,她也曾因為偽造支票等事情惹上麻煩。然而,這一點反而引發了更深刻的社會討論:一個人的缺點和錯誤,難道就能成為他們遭受殘忍暴力和司法不公的理由嗎?這讓她的故事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啟發我們去思考,無論一個人的背景如何,社會都應該無差別地保護每個個體的基本權利。
正因為在電影《男孩別哭》中成功塑造了布蘭登這一角色,希拉里·斯萬克拿下了第72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她在領獎的時候,還特意提到了布蘭登·提娜,向她表達了深深的敬意。
希拉里說,這個獎項是獻給布蘭登的,正是布蘭登的勇氣和她所承受的痛苦,才讓這個故事有機會被講述出來,并引發了如此廣泛的關注和思考,“我要感謝布蘭登·提娜,感謝你活出你的生命,并讓世界通過這部電影認識了你。謝謝。”(I would like to thank Brandon Teena, for living your life and for allowing the world to know you through this film. Thank you.)
參考資料:
1.The Brandon Teena Story -《男孩別哭》原型紀錄片
2.《酷兒電影中的跨性別身份認同》——以《男孩別哭》為主要考察對象
3.41 Facts About The Movie Boys Don’t Cry
4.Teena Brandon
5.The Life And Death Of Brandon Teena, The Trans Man Who Inspired‘Boys Don’t Cry’
6.Book Review of Jolly,Joanna.(2019).Red River Girl:The Life of Tina Fontaine Toronto:Viking Press.
編輯:須盡歡 月半
圖片來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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