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1年,年僅7歲的愛新覺羅·玄燁登基為帝,年號康熙。順治帝臨終前留下四位輔政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和鰲拜,期望他們互相制衡,守護年幼的皇帝。
然而權力迅速失衡:索尼年老力衰,蘇克薩哈因出身多爾袞派系遭排擠,遏必隆軟弱依附,唯有鰲拜憑借軍功與野心獨攬大權。他鏟除異己,甚至擅殺大臣蘇克薩哈全家,朝堂之上無人敢忤逆其意。
14歲的康熙親政后,鰲拜的專橫達到頂峰。一次朝議中,鰲拜因政見不合竟當眾呵斥皇帝,康熙隱忍未發,卻暗中握緊了拳頭。
他深知,這位“滿洲第一勇士”黨羽遍布宮廷,連侍衛中都有其眼線。硬碰硬必敗無疑,唯有麻痹對手,才能絕地反擊。于是,一個看似荒唐的計劃誕生了:康熙以“貪玩”為幌子,每日召滿族貴族少年入宮練習“布庫”(滿式摔跤)。
鰲拜見小皇帝沉溺嬉戲,嗤笑:“孺子不足懼!”卻不知這些翻滾騰躍的少年,正成為他命運的掘墓人。
武英殿中的雷霆一擊
康熙的秘密武器,是索尼之子索額圖精心挑選的“上三旗”子弟。這些少年背景干凈、體魄強健,對皇室忠心耿耿。他們以摔跤為名,實則在索額圖督導下苦練擒拿格斗。
每當鰲拜經過訓練場,少年們便故意嬉鬧出丑,甚至假裝被同伴摔得四仰八叉。鰲拜輕蔑一笑,昂首而過,渾然不覺自己正步入天羅地網。
1669年五月,決戰時刻到來。康熙先以調職之名將鰲拜親信遣離京城,再召其單獨入宮“議事”。鰲拜如常踏入武英殿,卻被索額圖攔住卸下佩劍。殿內,康熙含笑請他“指點布庫少年技藝”。
突然,五名少年如獵豹撲出!鰲拜雖勇猛,但猝不及防間被死死按倒在地。其中12歲的魏寶全拼命抱住他的右腿,其余人鎖喉、壓臂、擒腰,曾經權傾朝野的鰲拜,竟被一群孩子制服。
功臣簿上的五種人生
擒鰲政變成功當天,康熙雷厲風行清除鰲黨,受牽連者達數百人。立下首功的布庫少年們,命運卻悄然分化。
明升暗隱的魏寶全。這位抱住鰲拜右腿的12歲少年,堪稱政變第一“肉搏手”。康熙特賜其滿洲名“那真”(滿語“強壯”),授三等侍衛銜,看似榮耀加身。
然而二十年后清查內務府檔案,那真僅升遷至驍騎校尉(正六品武官),負責關稅收繳。史家推測:或因他早年在茶館當伙計的“卑微出身”,難入滿清核心貴族圈。康熙賜名,恰是將其與功臣群體“禮貌隔離”的隱晦信號。
官運最佳的赤爾臣。朝鮮使臣記載的“赤爾臣”(音譯),實為赫舍里·開音布。其父原任工部侍郎,家族屬正黃旗勛貴。政變后開音布平步青云,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從一品)。
康熙西征噶爾丹時,命他坐鎮陜甘籌集糧草。有趣的是,他晚年卷入皇子奪嫡風波卻全身而退。低調務實,是開音布保全榮華的密碼。
悲情宿命的拜唐阿。史載參與擒鰲者有位“拜唐阿少年”。拜唐阿(滿語“執事人”)雖隸屬上三旗,實為宮中雜役。
康熙三十五年征噶爾丹時,該少年隨軍戰死。其姓名被刻在石匣關忠祠的普通士兵碑上。皇權更迭下,有些棋子注定無名湮沒。
康熙晚年朱批提到拜唐阿之死,嘆息:“昔年勇健童子,竟沒于風沙。”帝王片刻溫情,終究難改底層犧牲者宿命。
滿洲貴胄常泰的困局。鑲黃旗子弟鈕祜祿·常泰出身顯赫(遏必隆之侄),政變后獲封一等侍衛。諷刺的是,其父阿靈阿九年后卻因支持皇八子奪嫡遭康熙厭惡。
常泰雖未直接受牽連,但終其一生止步三品護軍參領。滿蒙貴族的政治聯姻網,成就了他,也鎖死了他。
傳說化身的馬佳·瑪爾賽。民間戲曲渲染的“瑪爾賽將軍”,原型或是馬佳·胡世圖。其生平最富戲劇性:擒鰲時受重傷,康熙親賜御醫治腿傷。
四十年后,已任杭州將軍的胡世圖竟卷入“海匪通寇”冤案,被雍正革職抄家。晚年窮困潦倒之際,乾隆帝偶然聽聞其事,特旨恢復其騎都尉爵位。三代帝王輪轉,恰似歷史給他開了個辛酸玩笑。
從擒鰲功臣到“第一罪人”
作為布庫行動總指揮的索額圖,人生軌跡更能窺見帝王權術的無情。
康熙八年擒鰲拜后,索額圖因功升任保和殿大學士,掌控吏、戶二部實權二十余年,連其家族仆役都橫行京城。晚清學者李伯元在《南亭筆記》中諷刺:“索府門奴索壽,出行竟乘四人抬轎,百官避道。”
轉變始于康熙四十年。太子胤礽(索額圖侄孫)日漸暴戾,索額圖不僅不約束,反而攛掇太子提前奪權。康熙察覺后勃然大怒,下旨斥責:“索額圖誠本朝第一罪人也!”
1703年,索額圖被鎖入宗人府地牢。史料未載其死因,但朝鮮使臣金昌業在日記中透露:“索相饑甚,吞金指環而亡。”曾經為康熙馴養“布庫鷹犬”的操盤手,最終成了權力絞肉機中的碎骨。
歷史的濾鏡
真實的康熙與布庫少年們漸行漸遠,民間卻將他們塑造成不朽傳奇:
2001年《康熙王朝》將少年群體濃縮為“魏東亭”,虛構其伴駕擒鰲拜、遠征葛爾丹的壯舉。編劇坦言:“需一個象征性人物承載所有熱血。”藝術化處理背后,是公眾對無名英雄的補償心理。
京劇《智擒鰲拜》為突出戲劇沖突,讓一位“李姓漢人少年”假扮侍衛刺殺鰲拜。實則所有擒鰲者皆為滿蒙貴胄。這種改編映射了清末漢民族意識覺醒后,對滿清敘事的話語權爭奪。
當代學者通過比對《康熙起居注》與內務府《侍衛名錄》,確認參與政變者約12人。但除了開音布、那真等少數人,大多連姓名都未能留存。紫禁城黃瓦紅墻下,無名者的勇氣早已隨風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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