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強干房產中介這行五年了,嘴皮子練得溜,腿腳也勤快。那天晚上十點多,他剛帶完最后一組客戶,騎著那輛二手電動車往家趕。天兒悶熱,連風都是溫吞的,吹得人渾身黏糊。
"這鬼天氣。"馬三強嘟囔著,拐進了城郊那條老路。這條路近,就是路燈少,兩邊的老槐樹黑黢黢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張牙舞爪的怪物。忽然,他看見前面槐樹下站著個人。是個姑娘,穿著身紅衣裳,在昏暗的路燈下格外扎眼。馬三強下意識捏了剎車。
"姑娘,這么晚了,等人呢?"他把電動車停在路邊,隔著兩三米問道。干中介的,見誰都能搭上話。那姑娘轉過身來,馬三強心里"咯噔"一下。真俊啊!瓜子臉,杏仁眼,嘴唇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就是臉色有點白,在紅色嫁衣的映襯下,白得有些不正常。
"我手機沒電了,打不到車。"姑娘聲音細細的,帶著點本地口音,"能借你手機給我家里打個電話嗎?"馬三強想都沒想就把手機遞過去。姑娘接手機時,指尖碰著他的手心,冰涼冰涼的,激得他一個激靈。"謝謝大哥。"姑娘撥了個號,等了一會兒,"沒人接...可能是睡了。"她把手機還回來,眼睛水汪汪的,"我家就在前面陶家莊,能捎我一段嗎?"
馬三強心里樂開了花。他今年二十八,還沒對象,平時見著漂亮姑娘就邁不動腿。"成啊,上來吧!就是我這車破,你別嫌棄。"姑娘側身坐上后座,一只手輕輕扶著他的腰。馬三強感覺后背一陣發涼,但心里熱乎著呢。
"我叫陶小桃,大哥怎么稱呼?"
"馬三強,干房產的。你叫我三強就行。"他聞見身后飄來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檀香混著花香,怪好聞的。電動車慢悠悠地往前開,陶小桃指路,拐進一條土路。兩邊都是老房子,黑燈瞎火的。馬三強心里犯嘀咕,這地界他帶客戶來看過房,記得沒幾戶人家啊。
"到了。"陶小桃在一棟二層小樓前下車。房子看著有些年頭了,但收拾得挺干凈,門口還擺著兩盆花。"謝謝你啊三強哥。"陶小桃沖他笑,月光下那笑容甜得能滴出蜜來,"加個微信吧,改天請你吃飯。"馬三強忙不迭掏出手機。掃碼的時候,他注意到陶小桃手腕上戴著一只銀鐲子,上面刻著古怪的花紋。
回到家已經快十二點了。馬三強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翻陶小桃的朋友圈。內容不多,大多是些花花草草的照片,最近一條是一個月前發的:"又要到日子了,心里不安生。"配圖是支紅蠟燭。
"怪文藝的。"馬三強想著那姑娘的臉,心里美滋滋的,很快睡著了。接下來幾天,馬三強天天給陶小桃發消息。她回得不算快,但每次都能聊上幾句。周五晚上,陶小桃主動約他吃飯,地點就在她家。
馬三強特意換了身新衣服,買了束花,按地址找過去。那棟小樓白天看著更舊了,墻皮剝落,但門口那兩盆花開得正艷,紅得像血。
陶小桃開門時穿著件淡紫色旗袍,頭發挽起來,比那天晚上還要漂亮。屋里收拾得很干凈,就是光線暗,點著幾支蠟燭。
"怎么不開燈啊?"馬三強問。"電路老化了,容易跳閘。"陶小桃接過花,笑得有些勉強,"蠟燭也挺好,有情調。"飯是家常菜,味道意外地好。馬三強注意到陶小桃幾乎不吃東西,只是看著他吃。"你做飯真好吃,跟誰學的?"馬三強扒拉著米飯問。
"我奶奶。"陶小桃眼神飄向墻上的一張老照片,"她走了三年了。"
馬三強順著她目光看去,照片里是個慈祥的老太太,穿著老式對襟衫。照片前擺著個小香爐,插著三支香。吃完飯,陶小桃提議看個電影。電視機是老式的那種,畫面時不時閃雪花。看著看著,馬三強感覺肩膀一沉,陶小桃靠了過來。
她身上那股香味更濃了,涼絲絲的。馬三強心跳加速,正要伸手摟她,突然聽見"啪"的一聲,電視黑了,蠟燭也滅了一支。陶小桃猛地坐直身子。"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冷。
馬三強一頭霧水,但看陶小桃臉色不對,只好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時,陶小桃突然抓住他的手:"明天晚上能再來嗎?我有話對你說。"她的手像冰塊,馬三強差點甩開,但看著她期待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
第二天上班,馬三強一直心不在焉。同事老李拍他肩膀:"咋了這是?魂兒被勾走了?"馬三強把遇見陶小桃的事說了,老李眉頭越皺越緊。"陶家莊?"老李壓低聲音,"那地方早拆了啊,就剩幾棟沒拆完的破房子。而且..."他欲言又止。
"而且啥?"馬三強追問。老李四下看看,聲音更低了:"三年前那兒出過事,一個姑娘結婚當天出車禍死了,就穿著紅嫁衣。聽說后來那地方不太平..."
馬三強后背一涼,想起初遇那晚陶小桃穿的紅衣裳。但他很快搖頭:"扯淡,小桃活生生的,我還去她家吃飯了呢。"
老李沒再多說,只是眼神怪怪的。
晚上,馬三強猶豫再三,還是去了。這次陶小桃穿得很素,白色連衣裙,頭發披著,顯得更蒼白了。"三強哥,你喜歡我嗎?"一進門,陶小桃就直勾勾地盯著他問。馬三強被問懵了,結結巴巴地說:"喜、喜歡啊。"陶小桃笑了,那笑容讓馬三強心里發毛。"那你能永遠陪著我嗎?"
"這...咱倆才認識幾天..."馬三強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柜子。柜門晃開一條縫,他無意中瞥見里面有什么東西在反光。趁陶小桃去倒茶的工夫,馬三強偷偷拉開柜門。里面擺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前點著香——是陶小桃的照片!照片下面壓著一張紙,他哆嗦著抽出來一看,是死亡證明:陶小桃,死亡時間三年前,死因交通事故。
馬三強腿一軟,差點跪地上。這時,他感覺脖子后面涼颼颼的,一回頭,陶小桃就站在他身后,臉幾乎貼著他的臉。"你都看到了?"她的聲音變了調,像是很多人同時在說話,"那正好,省得我解釋了。"
馬三強想跑,卻發現門不知什么時候鎖上了。陶小桃一步步逼近,她的臉開始變化,半邊完好,半邊血肉模糊。"三強哥,你不是說喜歡我嗎?"她伸出蒼白的手,"來陪我吧,我一個人好孤單..."馬三強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再醒來時,他躺在自己家床上,渾身酸痛。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已經是中午了。他摸出手機,發現微信里陶小桃的聊天記錄全沒了,就像從來沒存在過。
"見鬼了..."馬三強哆嗦著給老李打電話,把昨晚的事說了。老李沉默了一會兒:"你遇上'陰桃花'了。這是要拉你下去陪她啊!"
"啥是陰桃花?"
"就是死人看上了活人,想結陰親。"老李說,"我認識個懂這個的,帶你去找他。"
下午,馬三強跟著老李去了城郊一個破舊的小院。開門的是個干瘦老頭,眼睛卻亮得嚇人。老李叫他陳半仙。陳半仙聽完馬三強的講述,掐指一算,臉色大變:"好險!那女鬼已經在你身上留了印記,三天內必來索命!"
馬三強嚇得直冒冷汗:"大師救我!"陳半仙讓他脫了上衣,果然在后背發現一個淡紅色的手印。老頭取出一把糯米,按在手印上,馬三強疼得嗷嗷叫,再看那糯米,已經變黑了。
"這是陰氣入體。"陳半仙說,"得趕緊做法事,晚了就來不及了。"
當天晚上,陳半仙帶著馬三強來到陶家莊廢墟。月光下,那幾棟沒拆完的房子像張著大嘴的怪獸。陳半仙在空地點上香燭,擺出紙人、紙衣,念念有詞。馬三強按照吩咐,跪在中間,手里捧著一碗摻了香灰的水。"待會兒不管看見什么,聽見什么,都不能動,不能應聲!"陳半仙嚴厲地叮囑。
法事做到一半,突然刮起一陣陰風,燭火劇烈搖晃。馬三強聽見有人叫他名字,聲音像陶小桃,又像很多人一起喊。他死死閉著眼,手抖得水都快灑出來了。聲音越來越近,最后仿佛就貼在他耳邊:"三強哥...你為什么不要我了..."
馬三強感覺有冰冷的手指拂過他的臉,差點叫出聲來。這時陳半仙大喝一聲,把一把朱砂撒向四周,風聲戛然而止。"快!把水喝了!"陳半仙催促。馬三強一仰脖,那碗水又苦又澀,喝下去卻覺得渾身一輕,后背的灼熱感消失了。
陳半仙又燒了幾個紙人,念叨著"替身已備,恩怨兩清"之類的話。最后,他讓馬三強對著四方各拜三拜,法事才算完。回去的路上,陳半仙說:"那姑娘也是可憐人,大喜日子橫死,怨氣不散。現在有了替身,應該能安息了。"
馬三強問:"她以后不會再找我了吧?"
"只要你不再去那地方,不再想她,就沒事。"陳半仙頓了頓,"記住,夜里走路,有人叫你千萬別隨便答應,尤其是陌生姑娘。"這事過去一個月后,馬三強漸漸恢復了正常生活。有天夜里加班回家,他又路過那條老路,遠遠看見槐樹下似乎有個紅影。他立刻調轉車頭,繞了遠路。后視鏡里,那紅影似乎還朝他揮了揮手。
從此以后,馬三強再也不敢深夜獨自走那條路了。每當有人問起他為什么突然對相親這么抵觸,他總是搖搖頭:"寧缺毋濫,寧缺毋濫啊。"
而在他衣柜最底層,始終壓著一件紅色嫁衣的衣角——那晚從陶小桃家倉皇逃出時,不知怎么勾在他皮帶上的。偶爾夜深人靜時,他還會聞到那股淡淡的檀香混著花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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