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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瀛洲海客
編輯:莉莉絲
秦漢以降,魏晉興起。于史 書所見人名,有趣之處頗多,如單名與雙名的明顯差異:兩漢時期共有23位帝王,竟然都是單名;三國魏晉諸多風云人物,也大抵為單名,如曹操、劉備、夏侯玄、司馬昭……
世人熱衷于取單名,似乎是漢晉時期的時代特色。先秦時期的霸主,如晉文公重耳、齊桓公小白,都是雙名;及至東晉以降,高門世族取用雙名也屢見不鮮,如王羲之和他的兒子王操之、王獻之、王凝之……
那么,為何漢晉之際多見單名,而東晉以降,雙名卻開始變多了呢?
上圖_ 晉文公(前671年或前697年-前628年),姬姓,名重耳
一、社會上層趨向于單名化
現存于河南省偃師商城博物館的東漢《侍廷里父老僤買田約束石券》中,錄有24個人名,其中單名與雙名者各占一半。須知,該“石券”出土于河南偃師縣緱氏鎮,東漢時屬河南尹緱氏縣,距離都城洛陽也不遠。由此可見,在東漢政治中心的輻射范圍內,普通民眾在單雙名的選擇上并未受到多大影響。
這似乎與我們的認知大有不同。正如開頭提到的,觀漢晉時期的著名人物,的確是單名居多。只能說,這兩種現象其實并不矛盾。因為傳于后世之名,多見于史書或石刻碑文;問題是,能夠青史留名或立碑留名的人,幾乎都是官員、士大夫以及王公貴族之家。
再結合下圖,便不難得出結論:兩漢時期,社會上層的單名化趨勢,一直在不斷加強;及至漢末魏晉時代,蔚為大觀;而在東晉南朝以后,雙名化的傾向也開始流行起來了。
上圖_ 漢晉之際單雙名對比
二、避諱制度下的單名化傾向
顯然,這與皇帝的“帶頭作用”離不開關系。兩漢23位帝王,皆為單名;而有意思的是,其中三位皇帝原本為雙名,后才改為單名,他們分別是漢昭帝劉弗(劉弗陵)、漢宣帝劉詢(劉病已)與漢平帝劉衎(劉箕子)。此三者,既已貴為天子,又為何不嫌麻煩地把名字改為單名呢?
因為在避諱制度下,皇帝若不改單名,將會有更大、更多的麻煩。
早在遠古時期,人們就非常重視名字,認為它與自己的安全、健康、命運息息相關;這便導致名字不可輕易示人,更不能隨便讓人使用。因此,人們為了表達自己對尊長或君主的敬畏,往往會對他們的名字加以避諱,久而久之,避諱制度便出現了。
上圖_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 連環畫
民間有個很出名的諺語,叫做“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說的是田登擔任郡守后,命地方百姓避其名諱,于是便改“燈”為“火”,結果鬧出了“上元節放火三天”的笑話。可見,避諱制度對中國的影響有多深遠。
中國的避諱制度大約起源于周,成于秦漢年間,興于唐宋之際,及至明清時期變得更加嚴格;直到民國成立后,它才被廢除。秦漢時期,避諱制度趨于成熟,為避諱皇帝之名,與之相關的地名、人名、書名等,統統要被替換掉。如漢光武帝名劉秀,秀才便被改為茂才;又因為漢明帝名劉莊,所以《莊子》一度“改頭換面”成了《嚴子》。
據《禮記·曲禮上》記載:“禮不避嫌名,二名不偏諱。”由此觀之,先秦時期的避諱較為寬松,人們非但不用避諱同音字,在遇到雙名時,也只要注意兩個字不連用就行了。看來,這就是先秦時期雙名常見的一個主要原因。
上圖_ 秦始皇(前259年—前210年),嬴姓
然秦漢以降,封建制度確立,中央集權不斷加強,統治階級對避諱制度的要求更甚于從前。彼時,非但每個字需要避諱,就連同音字也要避諱。
如秦始皇名嬴政,“政月”避諱為“正月”,且“正”字要讀平聲;又如漢武帝名劉徹,結果“徹”與“轍”二字都要避諱,“車轍”就成了“車通”。這么做有個很明顯的弊端:它很容易造成地名、書名、人名的混亂。
是以,為盡量減少因避諱制度帶來的麻煩,皇帝不僅多以單名為主,還經常使用生僻字,畢竟,“難言而易諱”。正如后世的大明王朝,皇族朱家還造出了一張“元素周期表”出來。
有皇帝的親身示范,其他王公貴族見狀,也紛紛學著取了單名。當然,一些皇族、外戚的名字有時也須避諱,則是促使社會上層傾向于單名化的又一主要原因。如漢高后呂雉,為避諱其名,人們便將“雉”喚做“野雞”;又如孝元皇后之父王禁,讓“禁中”一度被改為“省中”。
上圖_ 呂雉(公元前241年-公元前180年8月18日)
三、王莽改制的進一步推動
還有一種說法認為:王莽掌權時,曾推動“去二名化”。據《漢書·匈奴傳下》記載:“時,莽奏令中國不得有二名。”此事亦見于其本傳。
不過,有人曾表示反對。如宋人邵博所言:“王莽令中國不得有二名,又遣使諷單于為一名。東漢士大夫以操節相高,遇莽之事必唾也,乃終其世謹一名之律,何也?”在他看來,王莽篡權已為士族不恥,故而其政令應該很難在貴族士大夫階層中推行下去。
誠然,漢平帝劉衎改單名,或許是礙于王莽“淫威”;但在此之前,還曾有昭帝、宣帝兩人“去二名”。這便意味著:“去二名”由來已久,而王莽此舉也不過是順水推舟。那么,一個本就被社會上層承認并習慣的規矩,總不能因為王莽在后面推了一把,其他人就要避之如蛇蝎吧。
是以王莽的“去二名化”雖然并非是單名化傾向形成的主要原因,但的確對這種現象起到了不小的推動作用。既然如此,為何到了東晉南朝以后,社會上層又出現了很多雙名呢?
上圖_ 王莽(前45年12月12日—公元23年10月6日),字巨君
四、東晉南朝以來的雙名化趨勢
東晉后期,高門世族之間開始流行一種新興的取名方式:在單名的基礎上,加上一個無實際意義的虛字,如“之”、“道”、“僧”、“靈”等。
陳垣在《史諱舉例》中說:“晉王羲之子知名者五人:曰玄之、凝之、徽之、操之、獻之。徽之子楨之,獻之嗣子靜之。祖孫父子,皆以‘之’為名,不以為嫌也。(南朝)宋王弘子僧達,孫僧亮、僧衍,從子僧詳、僧絳、僧虔,從孫僧祐,叔侄皆以‘僧’為名,不以為嫌也。”
上圖_ 東晉的文人雅士
這種奇特的“雙名”,反映了世族門閥在信仰、思潮上的某種傾向。以瑯琊王氏為例,作為時代“弄潮兒”,王氏在各種思潮的碰撞下,不僅發揚了玄學,也曾接受過佛學思想,如頗負盛名的竺法深與道敬法師,皆出身于瑯琊王氏。因此觀之,王氏中大量出現“之”或“僧”的例子,便不難理解了。
當然,也有些字具有實際意義,這顯然是家族對于族中子弟的一些要求或祝福,比如宋武帝劉裕的子侄輩,皆是“義”+名的形式,其中較為出名的有宋文帝劉義隆和《世說新語》的作者劉義慶。
上圖_ 《世說新語》是南朝宋時所作的文言志人小說集
除此之外,晉宋之際的雙名化趨勢,還有可能是受到了胡風影響。須知,在此之前,大批胡人進入中原,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漢胡之間的文化交融。而衣冠士族雖然被迫南渡,但不可否認的是,仍有不少受到胡風影響的僑姓來到了南方。
正如沈德符所說:“至魏晉后,漸不復然,至五胡盜中原,胡名遂用三四者。”看來,少數民族中的雙名現象(如拓跋力微、沮渠男成等),的確對東晉南朝的雙名化趨勢造成了不小影響。
參考資料:
〔1〕《漢書》《禮記》
〔2〕黃清敏 《漢晉人物單名現象試探》
〔3〕魏斌 《單名與雙名:漢晉南方人名的變遷及其意義》
文字由歷史大學堂團隊創作,配圖源于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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