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帆,你今天怎么了?看起來心事重重的。”蘇晚霞輕撫著丈夫的臉頰問道。
林遠帆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工作上的事。”誰也沒想到,這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對話,竟成了他們夫妻間的最后一次交流。
01
三月的春風還帶著料峭的寒意,梧桐葉剛剛泛出嫩綠。2024年3月15日這個普通的周五早晨,陽光透過白色紗簾灑進臥室,蘇晚霞像往常一樣早早起床為丈夫準備早餐。
廚房里彌漫著豆漿的香味和煎蛋的滋滋聲。林遠帆從臥室走出來,頭發還有些凌亂,他伸了個懶腰,走到妻子身后輕輕抱住她。
“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他的聲音還帶著剛醒來的慵懶。
“你最愛的小籠包,還有豆漿和煎蛋。”蘇晚霞回頭看著他,眼中滿是溫柔,“對了,晚上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吧,你做的最好吃了。”林遠帆在她額頭上輕吻一下,“我去洗漱。”
二十分鐘后,林遠帆穿著那件熟悉的深藍色襯衫,打著灰色領帶,提著黑色公文包準備出門。蘇晚霞正在收拾餐桌,聽到開門聲,她快步走到門口。
“路上小心,晚上早點回來。”她像每個工作日一樣叮囑著。
“知道了,晚上早點回來,你做的糖醋排骨我還想吃呢。”林遠帆回頭看著妻子,陽光從樓道窗戶斜射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溫和的光影。
門輕輕關上,蘇晚霞聽著丈夫下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哪里知道,這一別竟是永別。
這一天對蘇晚霞來說開始得很平常。她去學校給三年級的孩子們上語文課,講《春天的故事》,孩子們的朗朗書聲讓她心情愉悅。午休時,她還給林遠帆發了微信:“中午吃得怎么樣?記得多喝水。”
消息顯示已發送,沒有回復。
下午放學后,蘇晚霞去菜市場買了排骨和配菜。菜市場里人聲鼎沸,賣菜大媽熱情地招呼著:“小蘇老師,今天買點什么?”
“給我來兩斤排骨,要前排的。”蘇晚霞挑選著,“今天給我家那位做糖醋排骨。”
“你們小兩口感情真好,結婚幾年了還這么恩愛。”
蘇晚霞臉上泛起紅暈,提著菜籃子往家走。路過小區花園時,看到幾個老人在下象棋,春天的暖意讓人心情舒暢。
回到家已經五點半,蘇晚霞開始忙活晚飯。她先把排骨洗凈切塊,用料酒和生抽腌制,然后開始調糖醋汁。廚房里很快就傳出誘人的香味。
七點,飯菜準備就緒。餐桌上擺著熱騰騰的糖醋排骨、清炒小白菜、紫菜蛋花湯,還有林遠帆愛吃的咸菜。蘇晚霞看了看時間,心想丈夫今天回來得有點晚。
八點,蘇晚霞開始有些擔心。她拿起手機撥打林遠帆的電話,嘟嘟聲響了很久,最終轉入語音信箱。
九點,蘇晚霞坐立不安。她給林遠帆發微信:“你到哪了?飯都涼了。”消息發出去很久,依然沒有回復。
十點,蘇晚霞的擔心變成了恐慌。她開始給林遠帆的同事打電話。
“老周嗎?我是晚霞,請問遠帆還在公司加班嗎?”
電話那頭的老周聲音有些疑惑:“晚霞?遠帆今天沒來上班啊,我以為他請假了呢。”
蘇晚霞的手顫抖起來:“什么?他今天早上明明去上班了啊!”
“我們都以為他有事請假,還在討論那個項目怎么辦呢。他真的沒跟你說什么嗎?”
掛斷電話,蘇晚霞感到一陣眩暈。她癱坐在沙發上,望著餐桌上已經涼透的飯菜,心中涌起不祥的預感。
深夜十二點,蘇晚霞終于下定決心報警。
陳警官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很有經驗。他詳細詢問了林遠帆失蹤前的情況,記錄了相關信息。
“你們夫妻感情怎么樣?最近有沒有吵架?”陳警官問道。
“我們感情很好,從來不吵架。”蘇晚霞紅著眼睛說,“他不是那種會無緣無故離家的人。”
“工作上有什么壓力嗎?或者有什么經濟糾紛?”
“工作壓力是有一些,最近在做一個重要項目。經濟上我們沒有什么問題,也沒有外債。”
陳警官點點頭:“我們會立即調取小區監控,看看具體情況。你先別太著急,也許有什么誤會。”
第二天一早,陳警官帶來了監控錄像的消息。錄像顯示,林遠帆確實在早上8點17分離開了小區,走向公交站的方向。錄像里的他看起來很正常,沒有任何異常舉動。
“這就奇怪了,”陳警官皺著眉頭說,“他離開小區后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02
接下來的日子里,蘇晚霞的生活徹底被打亂了。她向學校請了假,每天奔波在尋找丈夫的路上。
她去過市里所有的醫院,一家一家地詢問:“你們這里有沒有收治過一個叫林遠帆的病人?三十五歲,大概一米七五的個子。”護士們總是搖搖頭,有的還安慰她:“別著急,也許很快就有消息了。”
她去過失蹤人員救助站,那里聚集著許多和她一樣的家庭,每個人臉上都寫著焦急和絕望。工作人員很耐心,幫她登記了林遠帆的所有信息,留下了聯系方式。
她在網絡上發布尋人啟事,配上林遠帆最近的照片:那張照片里他正在笑,穿著白色T恤,背后是去年夏天海邊度假時的藍天白云。啟事很快被朋友們轉發,傳播范圍越來越廣,各種消息紛紛涌來,蘇晚霞一條一條地核實,最終都不是林遠帆的消息。
一周后,林母從老家趕來了。這個六十三歲的老人一下火車就拉著蘇晚霞的手哭了起來。
“晚霞,我兒子怎么樣了?找到了嗎?”林母的眼睛紅腫,顯然一路上都在哭。
“媽,還在找,警察說會繼續調查的。”蘇晚霞強忍著眼淚,攙扶著婆婆。
“遠帆從小就懂事,從來不讓我操心。”林母坐在沙發上,望著茶幾上林遠帆的照片,“他爸爸走得早,我們娘倆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失蹤的。”
林母的到來讓蘇晚霞更加堅定了尋找的決心。兩個女人白天一起出去貼尋人啟事,晚上一起等電話。家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連空氣都仿佛凝滯了。
警方的調查也陷入了僵局。陳警官每隔幾天都會來匯報進展,臉色越來越凝重。
“林遠帆的銀行卡在失蹤當天早上8點30分后就再也沒有使用過,手機信號最后出現在距離你們家大約五公里的長江路公交站附近,時間是上午9點15分,之后就完全消失了。”陳警官翻著記錄本說。
“那個公交站有監控嗎?”蘇晚霞急切地問。
陳警官搖搖頭:“很不巧,那個站點的監控設備正好在那幾天進行維護,沒有拍到任何有用的畫面。”
蘇晚霞覺得命運在和她開玩笑。就是這么巧,偏偏在丈夫失蹤的時候監控設備壞了。
老周也來過幾次,帶來了公司里的一些消息。
“遠帆最近確實壓力很大,”老周坐在客廳里,接過蘇晚霞遞來的茶水,“公司接了個大項目,客戶要求很嚴格,遠帆作為技術負責人連續加班了好幾周。”
“他跟你提過想要離開的想法嗎?”蘇晚霞問。
“從來沒有。”老周很肯定地搖頭,“遠帆不是那種逃避責任的人,而且他經常跟我們說起你,說你做的菜多好吃,說你們打算買房子。一個想著買房子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失蹤呢?”
三月變成了四月,四月變成了五月,春天悄悄過去了,夏天來了,林遠帆依然沒有消息。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過了,所有能聯系的人都聯系了,線索全部斷了。
陳警官最后一次來家里的時候,語氣中透著無奈:“蘇老師,我們會繼續關注這個案子,有任何新的線索都會立即通知你。但是說實話,沒有新線索的情況下...”
他沒有說完,蘇晚霞已經明白了。這個案子實際上已經被擱置了。
那天晚上,蘇晚霞坐在陽臺上,看著樓下小區里依然在下象棋的老人們,忽然想起三月十五日那個早晨,林遠帆出門時回頭看她的那一眼。現在想來,那個眼神好像有些不同尋常,仿佛在告別。難道他早就預感到了什么?
03
失蹤整整半年后的九月十五日夜里,蘇晚霞做了一個讓她終生難忘的夢。
夢境清晰得就像現實一樣。她看到自己站在一條長長的走廊里,走廊兩邊是白色的墻壁,地面鋪著淡藍色的瓷磚,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她沿著走廊一直走,經過一扇扇緊閉的房門。
走到走廊盡頭,她推開最后一扇門,看到了林遠帆。
他坐在一張白色的病床邊,穿著那件她熟悉的深藍色襯衫,只是衣服有些皺巴巴的,好像穿了很久沒換過。他瘦了很多,臉頰凹陷,左太陽穴有一道紅色的疤痕,眼神中透著疲憊和迷茫。
“遠帆!”蘇晚霞想要跑過去擁抱他,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林遠帆抬起頭看著她,眼神中閃過一絲光芒:“晚霞,你終于來了。”
“你在哪里?我找你找得好苦啊!”蘇晚霞哭著說。
“我在康復中心等你。”林遠帆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17號床,記住,17號床。”
“什么康復中心?在哪里?”蘇晚霞想要走近他,可是林遠帆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
“17號床,晚霞,一定要記住...”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身影越來越淡。
“不要走!告訴我在哪里!”蘇晚霞拼命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抓到的卻只是空氣。
她猛然驚醒,發現自己滿臉淚水,枕頭都被打濕了。床頭柜上的鬧鐘顯示凌晨三點二十八分,窗外一片寂靜。
蘇晚霞坐在床上,回味著剛才的夢境。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她能清楚地記起林遠帆臉上每一道皺紋,記起他聲音中的每一絲顫抖。
17號床。他說的是17號床。
蘇晚霞忽然想起,17是她和林遠帆第一次約會的日子——2019年3月17日;也是他們登記結婚的日子——2020年5月17日。這個數字對他們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林遠帆不可能隨便說出這個數字。
第二天一早,蘇晚霞就開始行動。她打開電腦,搜索城市里所有的康復中心。搜索結果顯示有十幾家不同類型的康復機構:骨科康復中心、心理康復中心、戒毒康復中心、老年康復中心...
她拿起電話開始一家一家地詢問:
“你好,請問你們那里有沒有一個叫林遠帆的病人?”
“沒有,我們這里沒有這個人。”
“你好,我想咨詢一下,你們康復中心有沒有收治過一個叫林遠帆的病人?”
“抱歉,沒有這個人。”
一連打了八個電話,都沒有林遠帆的消息。蘇晚霞開始懷疑,也許這只是一個夢而已,只是她太想念丈夫了。
正當她準備放棄的時候,林母從廚房走出來,手里端著一杯熱茶:“晚霞,你別太累了,也許遠帆真的在什么地方等我們去找他呢。”這句話讓蘇晚霞重新燃起希望。她忽然意識到,也許應該擴大搜索范圍,不應該只限于本市。如果夢境是真的,那么林遠帆很可能就在某個她還沒有找到的地方,正在等著她去尋找。
04
蘇晚霞重新坐回電腦前,開始搜索周邊城市的康復機構。她在地圖上畫了一個以自己家為中心的圓圈,半徑一百公里,然后開始逐一查找圓圈內所有可能的康復中心。
這個工作量很大,光是記錄這些機構的聯系方式就用了一個上午。下午,她開始逐一撥打電話。
“你好,我想咨詢一下...”
“抱歉,沒有這個病人。”
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回答都大同小異。蘇晚霞的聲音漸漸沙啞,心情也越來越沉重。
到了第十七個電話,蘇晚霞撥通了一家位于市區東南80公里外的腦外傷康復中心。
“你好,請問你們那里有沒有一個叫林遠帆的病人?”蘇晚霞已經習慣性地重復這句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后傳來護士小心翼翼的聲音:“您是他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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