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7月22日,美國官方宣布,以“繼續參與不符合美國國家利益”為由退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
美國第三次退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常來之客不殺雞常去之客不餞行
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布魯斯(Tammy Bruce)在一份聲明中聲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致力于推動分裂的社會和文化事業,并過分關注聯合國的可持續發展目標,這是一項全球主義的國際發展意識形態議程,與我們的美國優先外交政策相悖”;稍早,白宮副發言人凱利(Anna Kelly)在接受美國保守派媒體《紐約郵報》采訪時表示,退出UNESCO的決定是因為該組織支持“那些與美國人11月投票支持的常識性政策完全不一致的、分裂的文化和社會事業”。
盡管國務院和白宮臺面上給出的理由含糊其辭,模棱兩可,但幾乎所有關注此事的觀察家都心知肚明,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讓美國退出該組織真正的理由只有一個詞:以色列。
2011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接納巴勒斯坦國為正式成員國,成為聯合國現有15個專門機構(United Nations specialized agencies)中首個讓巴勒斯坦國成為正式成員國的組織,這一決定被認為是聯合國推動巴以紛爭“兩國方案”迄今最顯著的外交成果,也被公認為巴勒斯坦謀求自主建國的重大進展,是聯合國正式接納巴勒斯坦國為成員國的關鍵一步,因此遭到以色列、尤其以利庫德集團為核心的以色列右翼強烈不滿,自那以后,以色列不僅自身退出了UNESCO,且不斷向自己的“撐腰者”美國施加壓力,迫使后者在UNESCO問題上演繹其在許多領域的常見一幕——以以色列的愛憎為愛憎,以色列的取舍為取舍。
但當時美國不論共和黨或民主黨都普遍認同如今被白宮暨美國國務院“官宣”為需要摒棄理念的“全球主義”是對美國有利乃至必須的理念,而UNESCO無疑是推動“全球主義”的關鍵。不僅如此,當時美國兩黨仍對“價值觀輸出”抱有足夠自信,認定包括UNESCO在內的權威性國際文化交流機構的“美國存在感”是確保這類“價值觀輸出”有效、高效的充要條件。鑒于此,最初美國政府僅僅和以色列一樣暫停了對UNESCO的資助,并未退出。
2016年底特朗普的首次當選改變了這一切:特朗普打著“美國優先”(MAGA)的旗號,利用“紅脖子”和“福音派”等核心支持者的“死忠”異軍突起,并別開生面地拋棄戰后美國政壇“著重爭取中間搖擺選民”的策略,轉而著力取悅鐵桿核心選民,而對其它選民群體的訴求視若無睹(“反正再怎么討好他們也不會給我投票”),如此一來,其核心支持者——MAGA熱衷的孤立主義就取代“全球主義”被“特朗普的美國政府”奉為圭臬。于此同時,相較于本已對以色列十分偏心、十分袒護的諸前任,特朗普對以色列右翼暨內塔尼亞胡的偏私更夸張、更無底線,在第一任期內,特朗普帶著美國承認了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逼迫親美阿拉伯國家拋棄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和以色列實現關系正常化,甚至承認戈蘭高地主權歸屬以色列,承認以色列在巴勒斯坦法定領土上增建擴建居民點的權力……,上述種種已突破聯合國和安理會歷次決議窠臼,甚至美國官方自己的承諾義務,在此大背景下,美國2017年宣布退出UNESCO,不過是“我愛以色列協奏曲”中的一個小小聲部而已。
事實上特朗普并非首個以政治理由讓美國退出UNESCO的美國總統:UNESCO是1945年二戰結束后成立的,美國在成立伊始即告加入,但1984年,時任美國總統里根(Ronald Reagan)決策退出,臺面理由是所謂“財務管理不善和明顯的反美偏見”,但甚至許多美國人自己也從不諱言,此舉是里根牽頭強化冷戰、力圖通過“不流血的戰爭”贏得冷戰勝利的重要一環。隨著冷戰的勝利,尤其是美國自認為最主要的國際舞臺對手業已消失,當務之急從“贏得文化競爭”轉變為“強化文化輸出”,2003年,時任美國總統小布什(George W. Bush’)宣布美國重返UNESCO——當然,臺面上的理由是“UNESCO已進行了必要改革”。
“特朗普1.0”期間的第二次退出,理由過于狹隘,不論國際、國內都存在巨大爭議和反彈,2021年,民主黨拜登(Joe Biden)政府執政之初就讓美國重返(同時也重返了“特朗普1.0”時期退出的《氣候協議》the climate agreement和世界衛生組織WHO),這與其說是對“全球主義”的回歸和對孤立主義的反省,毋寧說是民主黨牽頭試圖清算特朗普的黨爭行為,美國政壇和社會并未真正意識到退出UNESCO的決策是否錯誤、有多錯誤,也并未真正把UNESCO的價值認知從“文化遺產認證機構”的刻板印象中解脫。正因如此,當民主黨再度退潮、“特朗普2.0”以變本加厲之勢卷土重來之際,UNESCO再度成為MAGA和“特朗普選舉策略”犧牲品,也就成了一種必然。事實上,在“內塔尼亞胡式任性”變本加厲和“特朗普式任性”推陳出新之際,UNESCO能熬到美國退出諸如WHO之類國際機構后才被再次“和離”,已經幾乎有點令人驚訝了。
得悉美國最新決定后,UNESCO負責人阿祖萊(Audrey Azoulay)稱“并不令人意外”,因為特朗普的決定“盡管令人遺憾,但這一聲明在意料之中,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也已做好了準備”。
這個“并不意外”本身也的確“并不意外”:在聯合國各專門機構中,總部設在法國巴黎的UNESCO向來較“左”,也是公認相對“國際主義”,相對能聽到更多第三世界國家呼聲的平臺,美國自該機構成立至里根時代退出間的近40年里并未能攫取在該平臺的主導權,憤而退出后至再次加入間的近20年里雖贏得冷戰勝利,但UNESCO卻“倔強”依舊、個性十足。“特朗普1.0”的第二次退出時,美國尚負擔該組織經費20%,但“以色列不喜歡”的理由過于“清奇”,以至于曲高和寡到幾乎自討沒趣。如今美國在UNESCO經費中占比僅剩8%,而“以色列不喜歡”的說服力較前次更為每況愈下(以至于美國務院和白宮聲明都不好意思把這一理由放在臺面上),不論“人場”或“錢場”,UNESCO及其成員國也確實不太需要給美國太多面子和臺階。俗語云“常來之客不殺雞”,同理,常去之客也不會有太多餞行,畢竟來來去去的,大家早已見怪不怪,何況這位“任性來去的客人”和UNESCO這臺流水席的“主題詞”已漸行漸遠。
美國正式退出UNESCO的生效起始時間是2026年12月底,屆時離美國下屆大選已不足兩年,沒準過不多久它就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又溜達回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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