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背包往青苔石上一扔,相機帶在手腕上晃悠。此刻,方圓三公里只有我和兩千棵樹,蟬鳴是背景音,陽光透過葉隙在地上織網。這是森林公園中心,地圖上標注著“未開發區域”的地方。
獨自闖進森林的第三個小時,我學會了和萬物打招呼。
蹲在溪澗邊拍青苔時,一只紅嘴藍鵲落在鏡頭前。它歪著頭看我,尾羽在風里劃出漂亮的弧線。我屏住呼吸按下快門,它撲棱棱飛走,留下一片飄落的羽毛。后來翻看照片,發現那片羽毛剛好懸在鏡頭上方,像個調皮的標點符號。
帶了塊三明治當午餐,坐在倒木上慢慢啃。螞蟻順著褲腿爬上來,我輕輕把它們拂到面包屑旁。樹影在膝蓋上移動,像誰的手指在打節拍。沒有鬧鐘,沒有消息提示音,時間在這里變成看得見的東西——是光影的流動,是溪水的叮咚,是我啃面包時掉渣的節奏。
有人說獨自進森林太危險,可他們沒見過樹的溫柔。
迷路時撞見一片竹林,陽光從竹縫里漏下來,在地上拼出碎金似的圖案。我舉著相機轉圈拍,裙擺掃過竹筍,驚起一群竹節蟲。它們落在我的草帽上,像給我別了串翡翠紐扣。那一刻突然懂了,人類總以為自己在征服自然,其實只是被自然偶爾允許同行。
傍晚在山坳里發現個小水潭,水面平得像塊玻璃。我支起三腳架拍倒影,把天空、樹影和自己的草帽都裝進水里。風過時水面起了皺,所有影像揉在一起,像幅印象派的畫。原來最動人的構圖,從來不是精心設計的,是自然隨手潑的墨。
背包里的手電筒開始發燙時,我找到塊避風的巖石。遠處傳來貓頭鷹的叫聲,近處的草葉上凝了露水。翻看白天的照片,每一張里都有意外——松鼠的尾巴尖、蝴蝶的半透明翅膀、雨滴在鏡頭上暈開的光斑。這些不請自來的訪客,讓獨自旅行的相冊變得熱鬧非凡。
下山時月亮已經升起來,照亮石階上的苔蘚。我數著自己的腳步聲,像在和森林道別。突然明白,所謂孤獨,不過是人類給自己設的牢籠。當你和樹交換過呼吸,和溪水分享過影子,就會知道:天地遼闊,從來沒有真正的孤單。
手機在出山后才恢復信號,彈出幾十條消息。可我舍不得刪掉相冊里的月亮——那是我和森林的秘密,藏在兩千棵樹的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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