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報·中青網(wǎng)記者 楊寶光
西藏不一樣。出發(fā)前兩天,我才從有經(jīng)驗的老記者那里知道,入藏前最好提前做足應對高海拔的生活準備,結果抵達拉薩的當晚,我就出現(xiàn)比較嚴重的高反。剛睡著手表就提醒,血氧含量已經(jīng)不足85%,需要盡快吸氧。也是在那個睡不著的晚上,我真正體會到談海玉,我的采訪對象,也是首批西部計劃志愿者為什么離開海拔4500米的那曲。
懷疑
在很多典型報道里,一個正面的高光人物總是不平凡的,他們總能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下堅持一輩子。但我的采訪對象卻似乎是個“失敗者”,她選擇從待了19年的那曲離開。我到底該怎么寫這個人物呢?網(wǎng)上關于談海玉的報道已經(jīng)不少了,就連我自己都已經(jīng)有兩次報道她故事的經(jīng)歷,她的故事還值得再寫嗎?
帶著這些疑問,我找到部門編輯、主任,大家都在犯難時,黃勇老師找到我,為我提供了新的采寫思路。在《報效祖國 建功西部》的專欄中,已經(jīng)不缺感情豐富的人物故事了,可將建了什么“功”,這份“功”的含金量寫明白的稿子卻不多見。其中原因,一方面同行習慣性將西部計劃志愿者群體當作典型人物來報道,見人不見“功”;另一方面西部計劃志愿者多在基層平凡崗位工作,與宏大敘事離得比較遠,他們大多沒參與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工程,沒經(jīng)歷過“挽大廈之將傾”的個人英雄時刻。這一群體特點帶來的采寫困境就是:寫群體,稿件容易陷入泛泛而談;寫個人,獨特經(jīng)歷難以引發(fā)共鳴。
“離開”
“寫出來就要立得住。”“自己要建立多個維度去評價采訪對象的價值,不要僵化。”“到現(xiàn)場去,到一切當事人去過的地方去。”帶著黃勇老師的囑托,我最終在拉薩見到了談海玉。
三次采訪在我的停頓與她的笑聲中緩慢進行。談海玉為我仔細分享20多年前的經(jīng)歷,我給他分享了剛到拉薩的不適應,很多生理上的同感,讓我走近了她,也讓她感受到了我的認真。
“算你,已經(jīng)來了三四撥了,但你是最認真的。”談海玉告訴我。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因為高反,我不僅腦子慢,說話慢,有時候說多了還要停頓一下,做幾個深呼吸,因此平時1個小時的采訪量,被我硬生生拖到了2小時。
為了理想與新奇來到西藏,因為這里的人選擇留下,在“套路”式的講述中,我不斷問她新的問題,甚至讓她給我復述了評職稱時發(fā)的論文是什么內容。
最終,我確定了“離開”這個詞。“離開”似乎帶點逃兵的意思,不是很正面,但聽了她的故事與理由以及我在拉薩與那曲的體會,我知道,她的選擇合情合理,是正確的,是帶著真實人性色彩的。
細數(shù)她的病歷,肺水腫讓身體不適、孕期大出血、住院期間丈夫確診甲狀腺腫瘤、因高反整夜無法睡眠,白天無法工作,按照這個狀態(tài)留在那曲又能證明什么呢?相反回到拉薩,為了照顧好這些異地就學的孩子們,她自學心理咨詢,努力考取藥劑師證就是為了幫到那曲的下一代,這不是更務實的舉動嗎?有了這個想法,故事就閉環(huán)了,于是有了6月13日的整版報道《談海玉:離不開的那曲》。
與此同時,為了改變“宣傳一個人沒共鳴,宣傳一群人不深刻”的報道困境,編輯還精心策劃了報道追蹤。令人沒想到的是,這篇報道確實引發(fā)不少志愿者反響,新疆伊犁的李飛、佳木斯大學研究生支教團的潘奕達、那曲人民醫(yī)院的西部計劃志愿者楊鑫芳等都發(fā)來了他們的讀后感,更講述了他們自己的故事。
在我看來,談海玉的采訪寫下的不只是一件件小事,更是她留守在海拔4500米城市里19年志愿青春。對我來說,這既是工作要求,也是職業(yè)幸事。
文章:
《談海玉:離不開的那曲》2025年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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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青報·中青網(wǎng)記者楊寶光(圖右)在采訪。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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