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解體后,《這里的黎明靜悄悄》在俄羅斯依舊不斷再版,據俄文網站載文統計,這部小說計有170多種版本。
2024年,《這里的黎明靜悄悄》又出版了新版,配上了全新的插圖——當然,這并不是最新的一版。2025年,這部小說繼續不斷有新版推出。
2024版
有意思的是,2024年版中的這套插圖,是按照2015年版的電影的畫面與造型繪制的(部分采用了1972年版鏡頭)。
我們之前介紹過《這里的黎明靜悄悄》的四種插圖版本,本文重點瀏覽一下這部小說的2024年版插圖。
我們下面按順序逐一看一下這個版本插圖與電影畫面的比較:
插圖中的準尉的側身形體動作,基本來自于電影里的人物造型,連手槍的配置都如出一轍。
插圖里的準尉與五個女兵在一起的畫面,移植了2015版電影里的出發追捕德國傘兵、吩咐女兵們做好準備的鏡頭。
插圖里的麗達的造型,與2015版電影里的人物形象完全一致。而背景上德軍傘兵空降的畫面,也不能不說是參照了電影里的場面。
麗達與冉妮婭談心的畫面中,環境地貌與人物動作,也是直接復刻了2015年版電影鏡頭。
女兵們集合的畫面,也是2015版電影鏡頭的平移。
1972版
2015版
追溯起來,小說里的涉過泥沼的插圖場面,直接對應的是1972年版。
準尉最后一次集合女兵,進行戰前動員,這一插圖,受到2015版電影畫面的影響。
了望與觀察敵人這一情節的插圖與電影版有一點差異。
1972版
2015版
冉妮婭戲水的場景,重點參考了1972年版電影里的場面。
1972版
2015版
麗達犧牲的場面,插圖中繪制得有一些潦草。
準尉押送德軍俘虜的插圖,參照了1972年版電影,連背景湖面上的石頭的形狀都一樣。
我們可以注意一下,這位畫家,對小說的總體格調是往“冷”的一極拉扯,整個畫幅稍稍有些變形,受整體基調的影響,人物表情是冷漠的,相互關系也是冷冽的,營造出一種戰爭情境下的冷酷的整體情境。
這基本也體現出目前俄羅斯大環境下對戰爭的認知與定位。
這位畫家是誰呢?
我們可以在封面最下的一行俄文里,看到插圖畫家的名姓:Анны Зайцевой,譯成中文名可以稱之為:安娜·扎伊采娃。
扉頁上也可以看到插畫家的姓名
很少有書籍將插畫家的姓名放在封面上,可以看出,這家出版社還是別出心裁,有意為之的,從中我們卻可以窺見這家出版社的一個非常與眾不同的出版風格,那就是在那些耳熟能詳的經典名著里,插上讓人愛不釋手的插圖,封面上標上插圖畫家,正顯示出出版社對配圖的推崇。
2024年版《這里的黎明靜悄悄》的出版商家,是位于莫斯科的梅切里亞科夫出版社(Мещерякова ИД)。
冠名在出版社名稱里的“梅切里亞科夫”,切不要以為是一位著名的大人物,其實是這家出版社的老板的姓氏。
瓦迪姆·梅切里亞科夫
這個老板的全名是:Вадим Мещеряков,譯成中文名為:瓦迪姆·梅切里亞科夫。
這家出版社成立于2005年,顯然是蘇聯解體之后應運而生的。
而創辦這家出版社的瓦迪姆·梅切里亞科夫,前半生的經歷完全與圖書業沒有關聯。1993年他還是一家銀行信貸部職員,最終晉升為法律部門總監。他曾擔任過羅斯銀行高級副總裁,負責重大法律事務。
而之所以在2005年開始創辦一家出版社,據他自己說,是為了自己的妻子。當時妻子當了七年的全職媽媽,他想為妻子找一份工作,于是,就開辦了一家出版社。
而更可能的原因,是他自己也有一份出版夢。瓦迪姆·梅切里亞科夫這樣解讀自己的創業定位:“潛意識里,這或許是在實現自己的夢想。毫不夸張地說,書籍始終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向導。比起親身經歷,書籍能更快教會你重要的道理——我童年時就本能地明白這一點。所以我們最初出版的,正是我兒時喜愛的讀物。”
新開辦的圖書公司首選書目一炮打響,站穩了市場,讓瓦迪姆·梅切里亞科夫看到了出版的良好前景,三年后,他辭去了銀行工作,專職投入到出版社的運營中來。之后,也經歷了圖書低谷、選書失敗的打擊,但那一份對閱讀的熱情,使他堅持了下來。
目前,梅切里亞科夫出版社的圖書出版方向,是面向學生與兒童,圖書多選擇一些經典圖書,尤其是為這些圖書,配置相得益彰的插圖,從而打出自己的市場,擁有了自己的穩定受眾。
梅切里亞科夫出版社在俄羅斯只能算是一家家庭出版社,但是針對學生群體的出版方向,還是保證了圖書經營能夠保持正常運轉,盈利穩定。
2024年梅切里亞科夫出版社出版的這一版《這里的黎明靜悄悄》屬于該圖書公司打造的頗有影響力的品牌系列:時光之書。
這個系列選擇的圖書,都是經過了時光的考驗,而保持了自己的優質品位,非常適合青少年閱讀。
而為這些圖書,配置形象生動的插圖,也成為這個品牌的招牌設置。
可以說,《這里的黎明靜悄悄》這一版的插圖畫家安娜·扎伊采娃被選中繪制插圖,是因為她的功力具備了這樣的底蘊,才能夠在這一套經典名著畫家遴選中雀屏中選。
查了一下安娜·扎伊采娃的資料,發現她竟然出生于1994年。
安娜·扎伊采娃
她生于喀山市。2011年考入喀山費欣藝術學校繪畫系,師從藝術家Z.M.西布加圖林和A.G.哈米杜林。2015年進入圣彼得堡列賓美術學院版畫系,在俄羅斯功勛藝術家、藝術院榮譽院士、書籍插畫工作室主任克利姆·李教授指導下學習。
在列賓美術學院學習期間,安娜·扎伊采娃為俄羅斯的一部暢銷小說《祖列依哈睜開了眼睛》繪制了有一點魔幻色彩的插圖,引起了出版商的注意。
《祖列依哈睜開了眼睛》
2022年,《祖列依哈睜開了眼睛》再版的時候,出版商直接將安娜·扎伊采娃在學院里的作品用作了插圖,并且得到了小說作者的好評,被認為是最好一版插圖。
關于《祖列依哈睜開了眼睛》,我們多說幾句,這部小說曾經在我國出版,筆者曾經寫過一篇評介文章“《祖列依哈睜開了眼睛》:前蘇聯三部經典中提煉出的俄羅斯新思維”,總體覺得小說還是不錯的。
小說作者是一位女作家,但它描寫的事件,卻是蘇聯上世紀三十年代富農群體流放西伯利亞的一段悲慘往事,用全新的視角,來透視蘇聯時代的不堪回首的過往回憶。
耐人尋味的是,小說里寫到的一位富農的妻子,卻在丈夫被押解人員打死之后,愛上了那個害死了他丈夫的政府人員。這體現出作者對斯大林時代的富農政策的最新解讀。
在女主人公的身上體現了斯大林及他所創建體制的一個正方向的面向。這個體制使東部荒原與密林得到了開發,使愚昧的家庭枷鎖轟然瓦解,讓精神禁錮的女人睜開了眼睛,敞開了心胸,體驗到了生命應有的美麗。畢竟這份人性的美麗的部分,曾經是蘇聯散發過的魅力所在。俄羅斯小說里寫到了悲慘,更寫到了人性的潤澤。
聯想到今年斯大林被平反,我們可以看到,這部俄羅斯小說已經道出了重新認識蘇聯時代的“春江水暖鴨先知”的預期。
安娜·扎伊采娃以時年28歲的年齡,為她所不知道的年代發生的故事為背景的小說《祖列依哈睜開了眼睛》繪制插圖,靠的當然不是畫家的親身體驗,而是她運用了魔幻的技巧,變形了那個蘇聯一手時間的年代,這與小說作者寫作小說的策略不謀而合。
因此,安娜·扎伊采娃在《祖列依哈睜開了眼睛》中采用的變形、疏離、抽象的形塑風格,十分匹合小說作者的藝術追求,這也決定了安娜·扎伊采娃的插圖后來居上,成為最接近《祖列依哈睜開了眼睛》中映射作者內心訴求的一套插圖。
顯然,安娜·扎伊采娃出手不凡,為她日后的創作之路鋪平了通衢。
而與梅切里亞科夫出版社的合作,更成為安娜·扎伊采娃啼聲新試之后邀約不斷的鮮明見證。
我們注意到,安娜·扎伊采娃與以童書和學生讀物為主體的梅切里亞科夫出版社合作后,創作風格發生了一些改變,早期的那種魔幻風格、生冷味道有所減弱,現實主義風格有所增強,我們在《這里的黎明靜悄悄》的插圖里,可以看到畫家增添了寫實的元素,但生冷風格,仍然保持強勁的風向,滲透在畫幅中。
其它的一些經典著作的插圖作品,我們可以看到安娜·扎伊采娃的插圖,更偏向于寫實的方向轉型。
我們下面看看安娜·扎伊采娃其它的一些插圖作品(均為梅切里亞科夫出版社的圖書繪制作品):
2022年,為果戈里《圣誕節前夜》繪制插圖:
2023年,為契訶夫的“《帶狗的女士》和其他故事”繪制插圖:
2025年,為《小王子》配圖:
2025年,為肖洛霍夫《一個人的命運》配圖:
安娜·扎伊采娃版《這里的黎明靜悄悄》插圖,幾乎就是2015年電影版的派生作品(部分畫面參考了1972年版電影鏡頭),這與她的創作習慣有著很大的關系。
她曾經在創作談中這樣說道:“當我描寫某個角色或他所處的環境時,我會根據故事發生的地點進行速寫。當然也少不了觀看改編電影:我在藝術學院讀書時,老師說過電影應當幫助我們全面觀察和理解畫面,但絕不能取代我們閱讀時腦海中自然產生的形象。”
安娜·扎伊采娃的繪畫作品
可以說,畫家從電影里取經與學法,與她在學院里受到的耳提面命有著密切的關系。雖然2015版電影不算成功,但被改裝成繪畫作品而插入到小說里,也可以稱著是電影的額外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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