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幾乎每個人都能直觀感受到氣候變化的威力。衛生專家警告這場全球危機已在悄然間威脅生命健康，其影響的廣度和烈度逐年升高。但應對這場危機所需的數據、資源以及全協作，與當下國際形勢一般尚不明朗。

主辦方供圖。

更可感的危機

“2030-2050年間，氣候變化預計將會造成每年25萬人死亡，這已經不是一個預測的數字了，這是我們的警鈴響起。冰川融化、饑餓、疾病、污染空氣和致命熱浪奪取了這些人的生命，這已經不是一個環境問題了，這是一個生死存亡的危險。”世界衛生組織西太平洋區域辦事處主任皮烏卡拉說，“我們必須重新定義氣候變化到底意味著什么，氣候變化就等于全球衛生的緊急突發事件。”

這一發言出現在7月25日的博鰲亞洲論壇全球健康論壇2025北京會議上。隨著更多研究數據出爐，科學界對氣候變化的理解已不僅是愈發增多的自然災害，氣候變化的影響是全方面的。

尼泊爾是氣候變化影響最大的國家之一。尼泊爾衛生與人口部長普拉迪普·鮑德爾談到，不斷攀升的氣溫和變化的降雨模式，加強了登革熱等蟲媒疾病的暴發和蔓延，過去數年疾病數據發生很大變化，沒有登革熱的高緯度地區近年來也已發現病例。極端天氣、洪水、熱浪和泥石流不僅直接奪去生命，也阻斷了基本衛生和醫療服務。

清華大學萬科公共衛生與健康學院副院長黃存瑞研究和評估氣候變化對于健康和脆弱人群的影響。他的最新研究顯示，熱浪影響母親的同時，也會對嬰兒產生損害，熱浪暴露會導致低生育體重和早產，職業熱浪暴露還會導致生育率下降。“脆弱群體應該得到保護，因為氣候變化來勢洶洶。”

全球亞洲保險合作伙伴聯盟首席執行官鄭敏紅引述的數據顯示，2010年到2019年間，泰國、越南、菲律賓等國家的熱浪暴露導致死亡率增加0.3-1.7%。初步研究顯示，溫度增加會使死亡率增加高達7%。她提到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短板：當前衛生融資頗具脆弱性，2023年衛生保護缺口達到5000多億美元，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長，氣候變化會使缺口更大。

對于資金缺口的影響，皮烏卡拉給出了更感性的描述：“我是在島嶼長大的孩子，由于工作我離開了家鄉，20年后我再回到島嶼故鄉，看到海平面上升造成了多么大的影響，一些朋友不得不搬遷。而40多個太平洋島嶼國家中，有60%醫院離海只有500米之遙，建設具有氣候韌性的醫療機構是緊迫的，當公平獲得衛生籌資并不存在的時，他們又想搬去哪里呢？”

如何發動混合融資？

去年末，經過反復爭論又加開超過30小時會議后，聯合國第29屆氣候大會（COP29）主席終于達成了資金協議草案，發達國家承諾到2035年每年向發展中國家提供至少3000億美元氣候資金。這個反復妥協后的結果并不能令人滿意——此前發展中國家提出的資金需求是1.3萬億美元，多個發展中國家明確表達了對資金不足的憤怒。最不發達國家（LDCs）和小島嶼發展中國家（SIDS）的代表一度離席抗議。

而到今年，隨著國際形勢再度生變，業內人士對資金不足的擔憂更加明顯。美國帕斯適宜衛生科技組織亞洲、中東和歐洲地區主任納比·戈爾引述OECD（經合組織）報告的數據，預計2025年官方發展援助（即各國對外援助總額）將下降9%至17%，這意味著全球減少了百億級的援助資金。皮烏卡拉也提到，一些低收入國家申請國際援助資金非常困難。

普拉迪普·鮑德爾認為，氣候變化相關融資應該成為全球衛生籌資的主流部分，包括氣變基金、全球基金以及其他全球和區域型基金都應為此動員，發達國家也應該落實在氣變方面的融資承諾，承擔行動義務。

但相比趨緊的國際基金，多位嘉賓強調未來應重點發掘混合融資。納比·戈爾提到，去年多邊發展銀行共享了大量氣候變化融資，民營資本、保險資金、租借借貸資金都可以參與氣變融資，應重視不同資金來源的作用。他舉例，亞洲開發銀行設計了37億美元的投資項目，在未來十年向中亞和西亞的九個國家貸款，幫助實施氣變項目。“我們的融資機制不能獨立行動，不能僅關注私人資金、社會資金、政府資金，應該讓多行業、多部門合作，共同參與一個項目的建設，這極其重要。”他說。

鄭敏紅則談到，保險可以在混合融資中發揮作用，例如，綠色基礎設施投資需要保險公司早期參與，提供風險建議，發揮保險機構作用提高投資回報率，進而吸引私人部門投資。

在籌資資金的同時，如何提供符合成本效益的解決方案也是應對氣候變化的關鍵。黃存瑞認為，未來需要高質量研究支持決策，這有賴于高質量數據，明確環境所造成的健康影響，并以成本效益的方式提出衛生干預措施，這些數據來自各個領域，衛生專業人士需要跨部門合作。鄭敏紅則強調，在保護隱私的情況下，建立跨部門的數據共享機制至關重要，否則沒法讓研究者利用相關技術。

“我們呼吁所有政府和所有機構緊迫行動起來，我們必須要建設具有氣候韌性的衛生體系。”皮烏卡拉說。

采寫：南都N視頻記者 宋承翰 發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