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玉波來自法國,是一名正在北京大學學習人類學的博士生。在今年2月,他與另一位法國朋友去室友小申的老家河南省十里莊村過了一次年。
這并不是他第一次體驗中國春節(jié),但在鄉(xiāng)村過年,無論是農家的照壁、小院后的工廠,還是傳統的年俗、熱情的村民,都給他帶來了不一樣的體驗。
八天過去,他感受到了春節(jié)“再造集體”的力量,也對中國人保留至今的傳統儀式和宗族觀念多了幾分不一樣的理解。
他原本好奇,傳統的消逝,是否會讓身處其中的人有些傷感。八天來親身的見聞,讓他開始反思自己提出的問題。
魏玉波的觀察,或許也能讓“只在此山中”的我們,獲得重新審視鄉(xiāng)村與傳統變化的新視角。
到訪十里莊
春運期間,我們買不到高鐵票,只得繞道先去濟南,再到濰城,最后開車穿過山東,到達十里莊。
到達的時間是大年二十九的下午,村子被霧霾籠罩,村口的喇叭在循環(huán)播放一段錄音,告知村民哪里允許燃放煙花爆竹。
而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的,是每家院子門口都豎立著的磚石屏風。
這些印著不同圖案的屏風迅速抓住了我的眼球:上方是傳統的紅色飛檐,下面的墻壁左右兩側貼著對聯,中間則畫著內容各異的圖案。屏風和院落都是在90年代到00年代之間新建的,圖案大多以發(fā)展、現代化為主題,不同的屏風展示著不同年代的中國:有毛主席、迎客松,也有公路和德國產的汽車。
屏風遮掩著院落,卻為我呈現了村莊的文化快照,將我引入了這里的日常生活。
沿著村里的道路前行,很容易就能搞懂這座村子的構造:兩條主要的大路呈十字形交叉,在中心的廣場上匯合,這里就是村里人休閑娛樂的地方。一些人在這里發(fā)呆,一些人在這里打牌;東西路口各有一家超市,住在東邊的人只去東邊的超市,而住在西邊的人則選擇另一家,他們幾乎從來不會去另外一邊購物。
廣場上另一樣東西是村里的寺廟。這廟不屬于某個宗教,里面既供奉道教的神、佛教的神,也供奉當地的土地神。但與我想的不同,村里的種種儀式,無論是葬禮還是婚禮,基本都與宗教無關,而是依照儒家的“禮”來行事。
老申非常了解這些禮儀。他是小申的父親,也是我在這里認識的第一個人。老申快60歲了,身材壯實,有一雙大手,嗓音低沉,經常笑,非常熱情。
姓申,代表他也是當地最大的家族中的一員:十里莊登記的人口約有1400人,其中1000人都姓申。清朝時,第一代申家人從山西遷徙到這里定居,現在他們已經有了一本厚厚的家譜。
宗族在這里非常重要,說是保存當地傳統的最重要的組織也不為過。老申本人也加入了村里的“紅白理事會”,除了紅事白事以外,家族或村落的各種活動,都要經由紅白理事會擬定章程。
當然,也并不是沒有人相信宗教。老申為我介紹了五爺。每天會有二十幾位本村和鄰村的佛教信徒聚集在他家,和他一起禮佛。有村民提醒我們,最好不要去他們家,會打擾他們念經。和供奉三種宗教的寺廟一樣,他的家里有三個房間,一個做佛堂,一個擺放道教相關的東西,最后一個屬于儒家,掛著孔子像和對聯。
五爺身上豐富的矛盾性還不止于此。他會幫村里人看風水——如果你想蓋房子,或者建墳墓,都可以找他幫你確定位置。他似乎還有一些超自然的力量。為了讓我相信,老申給我講了幾個故事,接著又說:“我們不是迷信,但有時候會有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他和我強調,他們都相信科學;然而一分鐘后他又說:“你下輩子的成功與否,都取決于你上輩子墳墓的位置。”
說回五爺,他的能力遠不止于此。在飯桌上,五爺會問我你知不知道量子糾纏,這是個很前衛(wèi)的問題;他去過新加坡、馬來西亞旅游;在他家房后,還有一個在我看來非常資本主義的建筑——工廠。廠子規(guī)模不大,招了四十幾個村民做工,他們不停做著同一樣東西,那是一根根雨傘傘骨,每人每天可以做二三百根。最后,工廠用一個機器把幾根傘骨連在一起,就可以發(fā)往外地,在某個地方成為雨傘的一部分。
這個村子像五爺這個人一樣多面。出發(fā)前,小申一直勸我做好心理準備:“那邊很窮,也沒有什么好玩的。”初來乍到時,這里看似單調、貧窮,正如室友所說,我們無法享受在北京已經習慣的暖氣、淋浴、室內衛(wèi)生間;但越待下去,我越能感覺到這里復雜的、無窮的魅力。
家族的波紋
老申非常歡迎我們的到來。不止他,全村人都很歡迎我們這兩個法國人。我猜測這是因為,我們會說中文,又對這里的文化感興趣,經常問他們一些從來不會有人問的問題:家譜是什么樣的?風水是什么?葬禮上要做什么?他們對這些問題的答案了如指掌,然而平時幾乎很少能和外人聊起這些。
通過老申,我?guī)缀跄芎退腥苏f上話——大部分人都算是一家的。我想起中國社會學家費孝通說的“差序格局”:老申就像一塊石頭,將石頭扔到水里,會激起一圈圈的漣漪,水波越蕩越遠,最終蔓延到全村。
第一件讓我體會到“差序格局”的儀式就發(fā)生在除夕。
這天下午,每家的男人都會去父母和長輩的墳前燒紙上香。我聽見老申對他們說:“爸,媽,回家過年了。”
這之后,老申帶著三根點燃的香迅速回家。整個過程中,我們幾乎都不說話,只有煙花的聲音從四周傳來。
在我的想象里,這樣莊嚴的場面,不止發(fā)生在申家,也正發(fā)生于整個華北平原。除夕的午后,河南平原就是我的中國中心。
回家后,他們將香插在供桌上的香爐里。平時,屋外院子里的供桌,供的是玉皇大帝,而在除夕,去世的長輩會跟著這三根香回來。
長輩回家后,就可以開始放鞭炮、吃餃子了。第一鍋餃子要分給供桌上的神仙與長輩,第二鍋則要分給周圍的鄰居——他們也都是申家人。但這些鄰居并不會跟著我們一起吃年夜飯,他們不屬于這個核心家庭。舊年最后的夜晚,老申夫妻是和他們的孩子和兄弟一起過的(當然,還有我們)。
然而第二天,情況大不相同。
讓我們從早上開始講起。日出之前,小申就要走出家門,加入到由近到遠地挨家拜年的隊伍中去。我認為這又是一件“非常費孝通”的事情,因為拜年的順序和房子的位置無關,只和他們在家譜上的位置有關:
首先,你要去和自己在家譜上離得最近的人家里磕頭拜年。你會發(fā)現那家門口已經站著一個年長的人,他或她會阻止你磕頭,還要塞給你煙或者糖。
他們家里也會掛著一張和小申家里相似的布,布上寫著家里那些已逝的長輩,從清代開始,一直到近年去世的上一輩。因此,你在磕頭時,不僅是在給面前的人拜年,也是給所有已逝的長輩拜年,畢竟在昨晚,他們已經回家了。
所有人都在做一樣的事。由近至遠,由近至遠,他們最終慢慢在那條十字形的道路上匯合起來。以至于到后來,我看到一支由四十多個男人組成的拜年大軍,他們要一起去鄰村拜年。女人也要拜年,但村里的女人大多是外村嫁進來的,她們的家族不在這里,要走訪的家庭并不多。那支男性拜年大軍最多走了30多家,而女人大多只去了四五家。
大年初一,這樣的儀式讓整個村莊都熱鬧起來,也讓我很快嘗到了熱鬧給我?guī)淼摹翱囝^”。中午,拜年結束后,不同于昨天小規(guī)模的年夜飯,今天我們要和20多個申家人一起吃飯喝酒。
老申家里擺了兩桌,一桌坐著喝酒的男人,另一桌坐著不喝酒的女人和孩子。我早知道在中國做田野調查免不了要喝白酒,但最后我還是有點吃不消:
首先,按照輩分,小輩要給長輩倒酒,給每個人倒三次酒,前兩次由長輩喝,第三次陪長輩一起喝。在這一輪,我作為倒酒的人,喝得不多,覺得自己還沒有喝醉;作為客人,我也非常希望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對他們的尊敬。
這是個很開心的過程,我喜歡聽他們在酒桌上說話,有人吟詩,有人講故事,有人吹牛。我自己也跟他們開起玩笑來,我們都很懂怎么說不那么禮貌、但沒有惡意的玩笑。
然而接下來,他們開始“發(fā)明”一些新的規(guī)矩:喝完一杯后,如果酒杯里還有一滴酒,你就要再喝一杯;有時候,他們會騙我剛才只喝了兩杯,但其實我已經喝了三杯。我知道他們并不是想讓我喝醉,即使這樣,我喝的也沒有他們多,可酒局后面的事情我還是記不清楚了。
結束后,我倒在床上睡了兩三個小時。
這樣的酒席我參加了好幾場。最大規(guī)模的那場在初六,來了幾百個人。
這天是小申奶奶的三周年忌日。按照當地傳統,人死后,三周年和十周年要再辦一場葬禮。
與下葬那天不同的是,這次葬禮沒有棺材。前一天晚上,像除夕那天一樣,她的兒子和孫子們將她的靈魂從墳墓帶回家里的靈堂,家人在此磕頭祭拜;到了初六早上,其他的親戚也來了。
一早起來,我們就去了奶奶的靈堂,她的兒子和孫子正在這里接待那些帶著錢和燒紙前來的親戚們。這些賓客首先在一旁登記自己的名字、從哪里來、給了什么東西,再磕頭、上香。整個過程持續(xù)了三四個小時,非常隆重。有時,我會聽見小申的哭聲。
作為主家,他有自己的角色,要登記禮單、陪靈,但其他賓客就自由一些。儀式上,紅白理事會的幾個成員走過來跟我們開玩笑:
“這是我外甥。”其中一個人指著另一個村民說。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他們的姓一樣,且“外甥”比“舅舅”年紀還要大。
“這個人是日本人。”另一個“不可能”的玩笑。
但我的朋友當了真:“你是坐飛機回來的?”眾人哄堂大笑。
待到賓客祭拜完畢,他們就要送奶奶回去了。兒子們和孫子們,還有那些吹笙的樂手們,二十多個男人帶著她的牌位和祭品回到墳前。
他們燒了一些鄰村的老人做的紙馬,還燒了一些更現代化的紙扎:有房子,有冰箱,有麻將桌,還有德國汽車。這些東西像五爺的傘骨一樣,來自某個工廠里的機器。
待車馬化為灰燼后,我們回來吃飯。宴席就擺在大路上,有80多桌,老申安排我們跟著去給每桌倒酒。
安頓80桌人吃完飯,三周年儀式就結束了。
“差序格局”理論認為,中國人對“自己人”和“外人”的劃分是彈性的、情境性的。此前,小申也擔心我們不能跟著參加白事,但十里莊對“外人”的界定并不嚴格,沒有哪場儀式會排斥兩個老外進入,我們在儀式上可以笑,可以提問題,可以拍照。
幽默和莊嚴,法國和十里莊是共通的。
集體,或實或虛
奶奶是在三年前春節(jié)過完后去世的。如果不是這樣,縱使有紅白理事會操持,三周年儀式也可能沒法辦得這么隆重,因為一年中的大部分時候,村里面只剩下老人、孩子、部分要照顧孩子的女人。
村里只有一所小學,初高中的青少年們都去縣里和市里讀書了。那些可以賺錢的青壯年,過完年,就會回到縣里、市里、更遠的地方,甚至國外工作。小申在北京,他的哥哥在市里,老申則在山東。
小申和哥哥這一輩已經不種地了。老申還在堅持,到了農忙時節(jié),他會從打工的地方回家,每個季度回來10天左右,他和像他一樣的人們會互相幫助,可以種得很快。
春天,他們種小麥,夏天和秋天種水稻,到了冬天,就要過年了。
二月,平坦的土地上,除了剛剛發(fā)芽的小麥,我只能看到墳墓、墳墓和墳墓。
村民們告訴我,一畝地一年只能賺3000塊左右,按每家10畝地來算,一年也不過3萬。因此年輕一代選擇在城市勞動,從15歲或20歲左右開始,一直做到65歲。
只有春節(jié)能將所有的游子們帶回十里莊,甚至那些早已不屬于這里的人。老申的哥哥也回來了,盡管他已經是一個“屬于東北”的70歲老人:他從18歲起在佳木斯定居,結婚,生子,但每一年的春節(jié),他還是要回到老家。
春節(jié)有著再造集體的力量。就像我的一位老師說過的那樣:“過年的時候,一切都會發(fā)生。”
去年,我做了一項北京鼓樓的打卡行為研究。我住在鼓樓附近,每天都能看到大量來到這里選擇固定機位拍照、拍完就離開的人群。在法國很少能看到這樣的現象,這讓我很好奇。
我發(fā)現,這些游客通過打卡行為,在社交媒體上創(chuàng)造了一個“虛擬的共同體”。通過相似的拍照行為,這些年輕人感受到了自己對青年流行文化的歸屬感,盡管他們之間并不會互相交流,只是分別與社交平臺連接。
而十里莊的人們,則真切地屬于這個實體的共同體。一整年的時間,他們分散在各地;到了春節(jié),土地和祖先又重新將他們相連。在這幾天里,他們以集體的方式行事,從早到晚一直在一起。
而在那八天的時間里,我也成了這個集體的一部分,這讓我有些想念城市里那些獨處的時間。平時,一周七天里,我只會用三天時間社交,可在十里莊,安排全亂了。
頭幾天,我要處理的一大問題就是,自己作為外國人“太受歡迎了”:總有那么多酒席,有那么多人來跟我說話;大清早,就有人來申家做客,我要么接煙,要么得遞煙;終于能休息時,還得在桌前想辦法整理筆記,在記憶消失前寫下白天學到的一切。
在煙酒、目光、中文和平原大風的“摧殘”下,回北京前,我的身體就遭不住了。
在集體中,許多時候并沒有太多選擇,不管是選擇屏風,還是選擇生活方式。
開鎖子,玩手機
最初到達十里莊時,看到逐漸空心化的村莊和失落的農耕生活,我很擔心這里的傳統在幾代后消失,甚至擔心十里莊本身消失。
畢竟,這不是沒有先例:附近某個地方曾經有近10個小型村落,為了防洪,統一遷徙到高處,組合成一個5000人的大型村落。新的村子里,每家每戶看起來都一模一樣,似乎失去了靈魂。
住在這里的人是怎么想的呢?帶著這個疑問,我去和老申聊了聊。
出乎我的意料,老申并不感到焦慮。他對我說了兩個詞,一個是“有辦法”,一個是“沒有辦法”。
“有辦法”是因為,他近60年的人生中見到了太多變化,但他和他的村莊畢竟仍在這里。再來一個新的變化——無論是從農民變成工人,還是什么——并不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相反,紅白理事會還在積極運作著。恰逢龍年,十二年一度地,他們今年該修訂家譜了;那些離開村子賺了大錢的申家人將會帶來投資,在村里建一座祠堂;市里通了高鐵,過年回鄉(xiāng)更方便了,他們的春節(jié)習俗也依然濃厚,這些都讓他感到驕傲。
他當然不希望村子拆遷。但如果這一天到來,老申對此也“沒辦法”,所以不會一直想著這些未來的事。
如果要我來形容,他積極投入眼下的生活,視角踏實而接地氣。相比父母,他的生活條件提高了很多,而他的兒子們生活得比他還要好,這就夠了。
不過,也有些東西開始松動。
初四,我在“開鎖子”儀式上見到了一個16歲的女孩。這個儀式本來要在她12歲那年舉行,但因為疫情等原因拖到了今年。
她小時候體弱愛哭,父母便按傳統習慣,給她請了神婆。神婆用紅線串起一枚銅錢,加上一把象征性的鎖,掛在她的脖子上,成為保護她的護身符。此后,每年都要向上面加一枚銅錢。直到今天,她長大了,不再需要鎖的保護了,就用開鎖的儀式來慶祝她的成人。
按理說,每年村里需要開鎖子的小孩會在同一天完成儀式,不過今年只有她。我看到女孩和自己的朋友蹲在一張桌子下面。朋友是她的“陪罪”,意思是陪她從幼時的災禍牢獄中解放出來。
我問她,感覺怎么樣,結束后會不會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新的人?
“我也不太知道這件事情會有什么影響,爸媽讓我來,我就來了。”她說。在等待時,她蜷在桌下玩手機。
我沒有問過像這個女孩、像小申這樣的年輕人們是否喜歡那些儀式。我能確定的是,他們會跟著長輩做所有的事,無論是上香、燒紙還是磕頭。
他們畢竟仍屬于這個文化共同體,如果去問的話,我不確定自己能否得到真實的答案。
尾聲
對魏玉波來說,鄉(xiāng)村生活是個新奇的體驗;反過來,兩個老外的到來,其實也給十里莊年復一年的相似儀式注入了一絲新鮮感。
小申覺得,自己“作為當地土生土長的一個孩子”,對十里莊的一切已經司空見慣,“如果沒有他們的問題,我也不會去思考春節(jié)這個過程。”
現在再回頭看老家的傳統時,小申其實很坦誠:過年的種種儀式,他只是根據小時候的習慣去做,“不是接受,也不是排斥。”
過年期間,法國朋友們不在家時,小申就“宅在屋里”。“如果沒有他倆的話,我也就沒有存在感了。”他笑稱。
沒什么人來找小申。他的哥哥離家近,與同鄉(xiāng)尚有聯絡;父親老申就更不必說,他忙著和其他長輩一起討論下一年的生活安排,該去哪里工作,什么時候開始種地。而小申則在北京呆了快10年,哪怕是一起長大的發(fā)小們,也已紛紛結婚生子,忙于新的家庭生活。
他覺得自己是個特例——畢竟,他已經不在十里莊生活了。但對于那些仍與村子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人——比如小申的哥哥——來說,他們會有意識地延續(xù)這些傳統。如果想要在集體里生存,就需要這些傳統和其他人保持聯系,成為“差序格局”中的一道波紋。
“否則的話,你會覺得沒有歸屬感,”小申說,“所以聽說要建祠堂時,大家捐錢都很積極。”
小申還沒怎么考慮過類似于“如果自己以后有孩子,要不要讓孩子參與家譜排輩”等問題。關于傳統的種種責任都被哥哥接下了,因此,他畢業(yè)后才有機會留在北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沒有我哥,也許我很早就會在老家找工作了。”
在他的生活中,家譜、宗族已經是偶爾才會出現的事物了。那些從小參與的儀式,哪怕沒有全部留下來,對小申來說,也并不要緊。
“如果傳統消失了,那證明我們不再需要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