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最初相識的時候,都是通過彼此的眼緣或者氣場來產生第一印象的。而我對初相識的某個他或者她,卻總是喜歡以味道來構建這個人的形象,然后在下次見面的時候,便迅速搜索我“鼻海”中的味道,來確定這個人的名字以及過往。
這種怪癖也許來源于我童年時期的回憶,學心理學的小莫告訴我這是我的“童年陰影”,好吧,如果算的話。我小時候是個貪吃的小胖,偏偏我家又住在全市最有名的小吃街上,偏偏我家的房客又都是賣小吃的攤販。這讓我的童年如魚得水,每每穿梭在一家家小吃攤前,我總是神情專注,像閱兵一樣審閱著一家家攤販,眼睛緊緊的盯著那些剛出鍋,還冒熱氣的各種糕啊、餅啊之類。
曾經立志在15歲前吃遍整條街的幾個小伙伴,現在再回想起那時的志向,都不禁扼腕嘆息,“年糕陳家的過午年糕我還沒吃過,劉一手家的鏡糕膳醪糟我還沒吃呢”凡此種種,都成為多年后幾個流落異鄉的男人酒吧里孜孜不倦的談資了。
在我上中學的那年,父親給我下了最后通牒,不許我再碰任何街面上的小吃,只能每日三餐按時按點,在家里吃他做的那些無色無味的面條、稀飯。因為當時的我,已經在街面小吃多年的精心栽培下,出落成一個圓滾滾、濕漉漉的小胖子了。父親為我上中學后的形象和進入青春期的發育考慮,不得已做出了這等“殘忍”的事情,這也就是我日后以味斷人的起因了。
自此,我便只能待在家中,終日聞味過活。
每到中午和夜晚,街市紅火的時候,那混雜著各種小吃的香味飄然而至我的窗前,總能讓正在埋頭作業的我渾身一個激靈,隨即陷入各種大快朵頤的想象當中。
經過一整個暑假的苦修,我終于練就了一身“蓋世絕學”,從混雜的味道中分辨出各種層次,什么油炸糖糕、油炸肉、燉魚、燉蝦、串里脊、臊子肉面、罐鵪鶉,凡此種種,我都能一一辨別,并通過這些味道來斷定賣小吃的攤販跟吃小吃的食客的形象。
比如米粉肉的味道飄來,那一定是戴著白帽子,左耳上夾著一根別人給的香煙,右手拿著一根長筷子左右搖晃驅趕蚊蟲的陳定三開張了;
若是冒出了刺鼻的讓人窒息的臭味,那一定是三寸丁,光膀子系著圍裙,邊抽煙邊炸臭豆腐的老臭出場了;
如果是濃重的辣椒和著水煮菜的味道,并夾雜著嘰嘰喳喳的吵鬧聲,沒錯了,巷子里從事夜間工作的姐姐們一定是剛起床,小衣襟短打扮,兩條粉嫩的肉腿從短到胯骨的牛仔短褲里伸出來,扭動著腰姿前來吃麻辣燙了。
這時候的老臭一定會扔掉手里的香煙,將兩雙油手在胸前的圍裙上擦一擦,端著一疊臭氣四溢的豆腐上前獻媚。
于是乎,我的整個少年時代,便在這種對味道的形象化思維中度過,而逐漸養成了以味斷人的怪癖。
發現這個現象是在一個夏天的傍晚,那時的我已經在上高中,正處在水深火熱的高考復習的深淵里,父親介紹一位教英文的家庭教師給我,我深刻的記得那天傍晚的空氣里充滿著溫吞的油炸湯圓的甜膩氣息,女老師二十多歲,風華正茂,身材婀娜的觸動著十八歲的我,可她奇怪的舉動卻讓我生出幾分畏懼,她應該是在喝完我父親提供的汽水或者吃了冰涼的水果之后出現這種舉動的。
她就這樣一邊打著嗝一邊跟我打招呼,而且這嗝仿佛沒有要停的意思,就這樣一直打著,每說一句話都會停頓幾次。美麗的女老師顯得頗為尷尬,每次要打嗝的時候都停下來,讓這嗝悄無聲息的融化在她口中,一下一下,仿佛抽泣似的。
有時候話與嗝無奈的相遇,便是一記響亮的嗝聲,這時女老師的臉上便泛出了紅韻,旋即故作鎮定的講起動詞的時態等等,我哪有心再聽,強忍著笑意觀察她的表情。
而與此同時,我也從她的口中聞到了一股陳年的韭菜味,那種仿佛沉靜了千年又被一根棍子攪動起來的,和著各種食物的韭菜味,我終于不能忍受,捂著口鼻奪門而出,那之后,我也就再也沒見過這位美麗的女老師了。
但奇怪的是,從此,韭菜味便與這位女老師融為一體,每當我想到這位可愛的老師,總是先聞到一股韭菜味,然后她才從這股濃濃的韭菜味的煙霧中款款走來,在我眼前展現她婀娜的身姿。而每當我沒有防備的聞到韭菜味時,那位女老師就不自覺的出現在我的身后,以一記響亮的嗝聲呼喚著我。于是,我便開始了我的“味道”生涯。
年之后,我又練就了一種聽味道的本事。
有一日在看電視,主持人介紹某位女嘉賓,說你的到來讓我們的攝影棚充滿了……汗味,原來這位女嘉賓每日跑外景新聞,總是香汗淋漓,所以主持人打趣說充滿了汗味。這可倒好,從此這位女主持人在我心里總是與這股莫名其妙的汗味如影隨形,擺脫不掉了。
后來我才知道,很多人都會對味道產生記憶,而這種記憶是不自覺的,并非像我這樣刻意的去尋找味道。每個人都會在某個時刻被某種味道吸引,又或者僅僅是被味道標記,在多年后的另外一個時刻里,突然被熟悉的味道喚醒,才又想起了當年美好的往事,而這味道多半都是充當了打開回憶之門的鑰匙罷了。
對于我這樣的“味道獵手”來說,有一類味道是絕對不能錯過的,那就是“臭味”。
尋“臭”,是我多年來游離祖國最重要的一項活動。不管是北京的王致和臭豆腐,酸腐蜇口的臭豆汁兒,還是長沙的火宮殿臭干子,安徽的臭鱖魚,寧波的臭冬瓜,貴州的牛癟火鍋,還有人間至臭紹興莧菜梗。那都是我大快朵頤的對象,每到一地,必先與其“臭”相會,方可一解我心頭之快。
《黃帝內經》中說,腎者,其味咸,其類水,其音羽,其數六,其臭腐。意思是說,咸味和臭腐的味道,都入腎精,可補益腎氣。
難道是我腎虧?才對“臭”有如此嗜好?
不過,這些“臭”美食,雖然味美,卻有一個致命缺陷,那就是只能食在當地,不能帶回家中,因為這些食物都是“在地而臭”,是當地的水土精華,養育了這傳奇的臭味,一旦離開當地,那“香臭”也就變成了“惡臭”。這也是為什么,我勸說很多朋友,不要在當地吃外地的臭食,因為你吃到的,很可能真的是臭了的食物。
于是乎,每每回到老家,在自己房間里口中寡淡的時候,只能是瘋狂搜索別人大快朵頤這些美食的視頻,聊以解饞。
幸運的是,近幾年,有一種臭味美食卻得意發揚光大,成為可流傳全國,供食臭者隨時隨地享用的美食,那就是“柳州螺螄粉”。
如方便面一般輕便包裝的“螺螄粉”只需要簡單的烹煮,就能令滿室臭香,令人垂涎。十分鐘,就能得到一碗,讓人唇齒大動的美味。
柳州螺螄粉的“辣、爽、鮮、酸、燙”在利樂包裝下竟然絲毫沒有損失,最重要的是,那一包滿含精華的臭料包,更是精華之精華。不知道是哪位大神,開發了這個產品,為我等嗜臭者提供了福音,在此感謝。
為了緩解臭癮上來時的難耐,我搜羅各大電商平臺,囤積各類螺螄粉,嘗遍百臭之后,我找到了一款適合我自己口味的,一款有態度的螺螄粉。
包裝就不多說了,有格調,有派頭,完敗其他土味兒風格的包裝。
最讓我驚訝的是,螺螄粉里的螺螄,只不過是拿來熬湯的一種材料,可云堂食卻把螺肉經過加工,作為配料加入料包之中,讓食客真的吃到,有螺螄的螺螄粉。
這個改動的確令我滿意。
另外,其料包內的油包,是經過調味的蔥油,除了增加一份鮮香,更有一股令人回味的醇厚味道,是我吃過所有螺螄粉里,最特別的。
還有一個讓人啼笑的設計,就是每一包螺螄粉里,都配有一個圍兜,哈哈,這個創意讓我不禁捧腹,滿滿的儀式感。
的確,臭味可以入口,但絕不可沾身。
否則,不說是一臭萬年,至少也得讓你臭上好幾天,那感覺,可就難受極了。
誒呀,寫的我食指大動,不行,我得去吃上一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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