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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

對于想知道故障藝術（Glitch art）可能會朝哪個方向發展的當代藝術家來說，18世紀的洛可可建筑提供了一次有啟發性的案例。

在線動態圖片搜索引擎GIPHY上的故障藝術 —— 重新詮釋拉奧孔群雕（@Gifmk7）。

首先，從1990年到1997年，美國家庭擁有電腦的比例從15%上升到35%。越來越多的人們習慣了數字美學和在顯示器上觀看的生活方式。與此同時，比比皆是的內容錯誤和數據損壞的情況也以制造商未曾預料到的方式呈現出來。

第二個決定性事件是21世紀初數字電視廣播的引入，這使得視覺故障成為電子媒體消費者日常生活體驗的一部分。人們通常是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體驗到中斷的電視節目或電影數字流媒體的視覺故障。人物面孔、建筑物和自然景觀都在一瞬間變形了，觀眾會突然從數字世界被帶回到他們周圍正在發生的事情，事實上，這種中斷感破壞了他們享受盡情觀看時的視覺魅力。

GIPHY上的故障藝術 —— 時尚故障動圖（@Tachyons）。

JODI的官方網址：wwwwwwwww.jodi.org

在20世紀90年代，隨著數字設備越來越多的被公眾所采用，創意人員開始探索產生這些視覺和聽覺數字故障的藝術潛力。其中，藝術團體JODI便是眾多通過破壞數字代碼以顯示其內部結構而產生故障的組織之一 —— 該團體是1994年由兩位互聯網藝術家瓊·希姆斯克（Joan Heemskerk，1968，荷蘭）和德克·派斯曼（Dirk Paesmans，1965，比利時）共同創建，他們是最早創作網絡藝術的藝術家之一，后來又開始創作軟件藝術（Software art）和電子游戲藝術（Video game art），其最著名的作品是他們的網站，該網站是基于HTML編程語言制作復雜的設計景觀。故障藝術（Glitch art）具有一種朋克的態度：它擾亂了數字數據的流暢轉換，為企業使用技術提供了另一種替代方案。雖然一開始，這被認為是違反常規的異類審美，但正如許多其他野生亞文化一樣，它慢慢地開始被大眾媒體模仿。年復一年，人們可以看到視覺故障的效果出現在當下流行的視頻游戲、音樂視頻和廣告之中。

故障視覺案例.1 —— 開放世界動作冒險游戲《看門狗2》（Watch Dogs 2）發行預告片，2016，育碧（Ubisoft）娛樂軟件公司出品。

故障視覺案例.2 —— 紐約哈林區的知名說唱團體A$AP Mob，《Yamborghini High》（MV）。

故障視覺案例.3 —— Xbox One的電視廣告《Glitch：Did You See It？》

正是當故障在公眾眼中失去其原本破壞力時，模擬故障的藝術便應運而生了。藝術家從故障美學中獲取靈感，創造出一些看起來與真實錯誤相似但實際上是模仿出來的東西。如果故障藝術最基本的方面是由數據破壞生成，那么在不保留原始生成力的情況下復制其視覺屬性意味著引導觀眾探索一種衰變狀態，觀眾便不會有成為視覺受害者的風險。

GIPHY上的故障藝術 —— 黑白賽博朋克動圖（@Samer_fouad·Psd）。

對于那些模擬出故障藝術并想知道其未來走向的當代藝術家來說，18世紀洛可可建筑（Rococo architecture）中對于灰泥（Stucco，一種裝修涂料，由骨料、粘結劑和水制成，該涂料通常用在墻壁、天花板、雕塑等地方，作美化裝飾之用，也可以用來覆蓋住金屬、混凝土、土坯、磚等不甚美觀的地方）的使用便提供了一個令人驚訝和具有啟發性的案例。

洛可可式的灰泥裝飾局部，復雜炫麗的虛構圖案。

從17世紀早期到18世紀中期的一個多世紀里，歐洲的藝術家和建筑師們都有一個共同目標：讓進入教堂和民用建筑的人們產生一種敬畏感和迷失感。早期的巴洛克風格（Baroque style）反映了當時宗教派別的緊張局勢：羅馬天主教會在宗教改革之后盡一切努力重新確立自己的地位，包括利用文化和藝術。如果新教教會只肯定信仰的價值，而輕視圣人、耶穌和其他權威人物的形象，那么教皇就完全有興趣宣揚一種不同的觀點：天主教信徒必須在上帝面前感到失落和敬畏。這個任務是通過在建筑中創造復雜環境來實現的，而這些環境是不能僅僅站在一個點上來欣賞的。人們必須不斷移步才能從不同的角度看到教堂的整個結構，在營造出這樣的環境下，觀眾永遠無法在一次體驗中充分欣賞和享受每一幅壁畫和建筑之細節。

德國波茨坦市北郊的無憂宮（Sanssouci Palace，18世紀德意志王宮和園林，為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模仿法國凡爾賽宮所建）的音樂室。

彎曲的形狀和戲劇性的光影效果都是由工匠和藝術家刻意尋求的，他們在裸墻的平坦表面上涂上灰泥，以創造洛可可風格聞名于世的迷人效果。早期的巴洛克灰泥裝飾在制作描繪常見的樹葉和樹枝時明確地指向了真實的自然界，但到了18世紀30年代，每個裝飾元素都成為探索在自然界中無法找到的構圖和結構的表現機會。這種風格，現在被稱為洛可可藝術，它完全變成了一種更加精巧的技術。藝術家們開始注重運用他們的技術能力，用一幕幕正在上演的戲劇舞臺表演給觀眾帶來驚喜。

位于意大利都靈的斯杜皮尼吉行宮（Palazzina di Caccia di Stupinigi，薩伏依王室居所之一，1997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單）洛可可式頂層的中央大廳。

當代藝術家則從數字故障的視覺效果中獲得靈感，創造出一些看起來更加退化和虛擬的畫面，他們發現自己正處于與18世紀的泥水匠們相似的境地：他們可以迎合公眾的期望，前提是每個人都能察覺真實故障和假故障之間的區別。由于當代流媒體服務的成功，現在人們在看電影或聽音樂時偶然遭遇數據損壞的情況會比90年代更加普遍。通過不斷地接觸這些故障中，大眾可以本能地感知到這些都是人為性的模擬效果。

GIPHY上的故障藝術 —— 彩色藝術動圖（@G1ft3d）。

洛可可風格在18世紀中葉就已過時了，隨著當時在意大利的考古發現揭示出一大批古羅馬的建筑、雕像和藝術品，像約翰·約阿希姆·溫克爾曼（Johann Joachim Winckelmann，1717-68，德國考古學家、人文主義者）這樣的藝術史學家也譴責了錯綜復雜的洛可可風格，并贊揚了古典藝術和建筑的高貴價值。很快，歐洲的每座宮殿都想把洛可可風格的裝飾刮掉，為新古典主義的裝飾騰出空間。這當然不是考古發現第一次影響了西方藝術的品位。1506年，在羅馬出土了扭曲姿態的古代拉奧孔群雕（Laoco?n Group，公元前20年到公元160年，亦稱為拉奧孔與兒子們，是一座著名的大理石雕像，表現了特洛伊祭司拉奧孔與他的兒子們被海蛇纏繞而死的情景），這促成了人們品味的轉變，最終迎來了文藝復興鼎盛時期（High Renaissance）和諧之風的曙光，以及以扭曲的人物、傾斜的視角和戲劇性地使用光線為特征的矯飾主義（Mannerism）的興起。這是不是意味著故障藝術也會面臨相同的命運？

拉奧孔群雕，現藏于梵蒂岡博物館。

虛假故障效果的華麗和繁榮不僅反映了過去30年世界對于數字文化的巨大興趣，也反映了當前技術的局限性。一旦數字設備的硬件和軟件以這樣一種新的方式生產出來，即可以為用戶排除所有錯誤和數據損壞，我們所理解的故障效應就會隨著實際場景之脫離而顯得過時。偽造數字故障效果的藝術家可以通過研究最重要的洛可可設計師的經歷來從過去的經驗中吸取教訓。例如，意大利的安東尼奧·朱塞佩·博西（Antonio Giuseppe Bossi，1699-1764），德國南部的阿薩姆兄弟（Asam brothers）和瑞士的阿邦迪奧·斯塔齊奧（Abbondio Stazio，1663-1757）均是18世紀最受贊譽的灰泥藝術家，但他們現在則是藝術史上相對次要的邊緣人物。掌握一種風格并不斷重復，直到它在公眾眼中消失，可能會逐漸導致從業者所產出不再是激進的藝術，從而遠離了故障藝術原本的狂野態度。

故障藝術最初的破壞力不需要被保留，因為它的概念超越了它所產生的效果。一個世紀后，故障藝術家們很可能會使用我們現在甚至無法想象的技術，但他們將繼續不斷干擾信號或數據，以揭示其當代技術的結構。與此同時，受早期黑白電影、70年代電影和VHS錄像帶等老舊媒體的技術啟發，模擬的故障效果則將再次被添加到數字濾鏡庫之中。

END .

本文由“ABAGo”藝術主理人快樂大胖原創，不可轉載或復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