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剛和家里聯系過，父母再三強調讓我過年回家帶個姑娘回去。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叫劉愛濤，大學畢業就進了一家三線城市的鋼鐵廠。自己本身是學中文專業的，畢業家里一直讓我進個穩定點的單位，陰差陽錯，我進了一家鋼鐵廠。就這我媽經常還念叨，讓我再看看換個更好的，爭取考公上岸，可哪有那么容易啊。

我在鋼廠的崗位是辦公室，并不是一線工人，主要負責給廠里領導寫材料，做一些文書工作。就是我這人不會來事兒，像我對桌的小伙張康，比我進來早三年，沒有我學歷高，可人家崗位職級比我高，以后說不定還能再往上升一點。他嘴甜會說話，領導每次外出都喜歡帶上他。我寫材料稿子水平比他高，可領導很少夸我。

我剛來時，去車間參觀，一進去能感受到一股子熱浪襲來。看著將近1600℃的鐵水從熔鐵爐口流入到鐵水罐，再用吊車運送到模具前，從鐵水出爐到成型，溫差不能超過10℃，而且必須在短時間內全部完成。鐵水運送這里是非常危險也是很容易出事故的，廠里經常開安全生產會議，給工人們上課緊螺絲。我經常給領導寫這種會議上的講話稿。雖然感覺極其枯燥乏味，但是確實也必須要經常叮囑，一旦出一次事故可是非常嚴重的。好在廠里還算可以，沒啥大的安全問題。

廠里基本是糙漢子，要么是大姐。辦公室倒是有女孩子，但人家找了外面的男朋友，廠里的男青年姑娘們壓根看不上的。我想在這里解決個人問題，真的是太難了。這里也像個封閉的小社會一般，除了周末人能出去放松下，但我對這座城市沒什么歸屬感。休假一般也是宅在宿舍里面玩玩游戲。

我家是在陜北農村，家里還有個妹妹在上大學。每個月還要給妹妹發點零用錢。家里從畢業就開始催我趕緊找個女孩過日子，可哪有那么容易。城里要自己買房子，還要買車子，我才工作幾年哪來那么多錢呢？

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但隔壁財務室的大姐崔蘭對我還算可以，我剛來上班不久，她知道我是家在外地的大學生，對我很照顧，說小伙子一個人出來闖蕩也挺不容易。她有時會給我帶家里的飯菜，菜很少重復，梅菜扣肉、粉蒸排骨、紅燒帶魚之類的，幾乎是葷菜。我特別喜歡吃，挺感謝她的。冬天的時候，她說要是我衣服不方便洗的話，拿給她回家去幫我洗，這我哪能同意，她提一次我拒絕一次。對桌的張康看到崔姐對我熱情上心的樣子，隨口提了一句，你還是少吃點人家的飯吧，小心撐著不消化。我馬上懟他，說你這是嫉妒，誰讓你有媳婦給你做飯呢，我這單身狗也需要人照顧下啊。他搖頭笑了下，再沒說啥。

有次快到中午，崔姐又來給我送飯菜吃，辦公室人都出去就我一個人在。她這次沒著急走，拉了把椅子在我旁邊坐下，問我有沒有合適的對象啊，我實話實說沒有。她眼珠轉了轉，問我姐對你好不，我嘴里嚼著飯菜，點著頭從嘴里蹦出了個好字。她笑著說，那姐就給你介紹個對象吧，正在狼吞虎咽的我當時差點噎住。

我咽下嘴里的飯菜抬頭看著崔姐，她接著說，姐有個女兒你是知道的。這年紀比你大三歲，但是我覺著問題不大，有句老話不是說女大三抱金磚嗎，姐家有新房，所以買房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女兒在電信公司上班，人也漂亮，你們試著處處？

我當時一聽還挺高興的，本地的姑娘，家里還有房，很快答應崔姐和她女兒見面的事情。到了周末，我早早坐車去市區那家約好的餐館，等著崔姐她們來。我在靠窗的位置坐著，看到一輛出租車停在馬路邊上，先下來的是崔姐，我剛想給她招手示意，看到她轉身扶著女兒下車。等她們走向店面，我注意到女孩的右腳似乎有些不太利索，我腦中還在想咋回事時，她們已經進餐館，快走到我面前了。

崔姐拉著女兒坐下，我們相互做了介紹，女孩叫孫琪。她戴著眼鏡看著很文氣，話不多，崔姐一直在招呼著點菜，我想問下孫琪的腳咋回事，但是有點不太好意思。

等菜時，我們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崔姐不斷找話題，我和孫琪都有點放不開。終于菜上來了，崔姐卻說要走，讓我們自己聊，我讓她留下一起吃點，她拒絕了，說等我們結束和她聯系就是。

于是我開始找話題和孫琪聊，她似乎也放松下來，在她拿出皮筋扎頭發時，我注意到她右耳下方脖子處有紅紅的印記，她戴著絲巾應該是想遮蓋這個吧。正當我們開始吃飯時，她突然說了一句，是我媽讓你來的吧。我笑著說是啊，崔姐說你很優秀。

孫琪說了一句，她每次都這樣，也不問下我的意見。我一時語塞，她繼續開口道，我小時候午睡起來找我媽，在家亂跑，撞翻火盆摔了，煤球灑一地燒到我右腿和腰，還有脖子。我媽趁我睡覺出門一趟，誰知道沒過多久我就醒了，還把自己弄成這樣。她回來時我的褲子都燒掉不少。我爸當時在外地工作，后來我這傷是治好了，但留下大片的傷疤，右腿神經有部分沒辦法恢復，就影響到走路。她肯定沒有和你說這些吧，只說我有多好。我媽覺著虧欠我，要找個上門女婿來照顧，但是我知道這行不通，人都不傻你說是吧。

我聽完她說的話有些愣神，不知道咋接話。我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說，崔姐人不錯，在單位很照顧我，姐姐你人也挺好的。我…….

孫琪打斷了我，她拿起筷子說，我們把飯吃完然后各自回家，你也別有啥壓力，我媽就是這么個性格，她要是說啥你別往心里去。我自己這是被他們母女兩人安排地明明白白，這都是什么事兒啊。

等我們吃完，崔姐來接女兒時，看到我們那個狀態就知道啥情況了。她氣鼓鼓地拉起女兒，說她能不能別一上來就先說那事兒。我趁著他們兩個爭吵時，去收銀臺打算結賬，沒想到崔姐已經付過錢，我就直接離開這里回廠了。

到了周一上班，崔姐對我的態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說話那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出來蹦。領導讓我給他寫年終總結稿，我去找崔姐要下報表數據作參照，崔姐是直接從柜子找出來甩在桌子上給我的。到了年后開春，我們的關系才有所緩和，當然再也沒有美味的飯菜吃了。

就這樣，一直到了工作第四年，我剛貸款買車不久，有次大學老師和我聯系，問我近況，知道我單身后，她說給我介紹個女孩，叫李菲。她年齡和我一般大，是不同系的，現在和我在同一座城市里，家是本地的。老師想著我們都是單身，可以試著交往看看。

我當時很興奮，自己確實不會和女孩子搭訕，自從上次失敗的內部相親以來，難得又有這么個機會，自然答應。收到李菲的聯系方式后，我第一時間加上人家微信。一開始，還真不知道說啥，好在李菲挺好的，還會主動找話題，我也樂得配合。

我覺著自己大小也是個穩定工作，李菲是私企的，在心理上多少有點優勢。聊了一周多，我提議出來吃個飯大家見一面。她很爽快地答應，我覺著可有信心，認為她對我已經有了喜歡的心思。

我們把時間約在周六，張康說那天要回市區的家，讓我帶上他，我同意了。本來約定的時間是十一點到，結果張康那天特別墨跡。等我們出發時已經是十一點，十點多時我給李菲說有事要遲一點到。等十一點四十我匆匆忙忙到了約會地點，李菲已經在店里坐著了。我當時有點尷尬，就嘿嘿笑，和她說對不起，同事要搭我車回家，我也不好拒絕。

李菲看著我但是沒再糾纏這個話題，讓我點東西，我看了下菜單都是自己不太熟悉的菜，這是一家泰國風味餐廳，我不知道點啥讓她做主好了。這家餐廳是我第一次來，風格還挺小清新的，看著挺有異域風情。我和她聊起了自己的工作，她從包里給我拿出一本書來，是新媒體方面的，聊天時我問過她這方面的問題，她說書里面比她解答的更專業。我好久沒看書了，拿著翻開兩頁，感覺是自己不擅長的東西，就先放在了一邊。她說讓我先看，有啥不懂的可以問她。她這種態度讓我感覺特別好，都能給我送書，那說明心里已經是有我的。我心想這次一定要成。

這頓飯吃得還算是愉快。交談中，我發現李菲懂得比我多得多。感覺她比我成熟一些的樣子，我對她特別滿意，想著要盡早確定關系才行。吃完飯我們還看了電影，也是她選擇的，我一般都在廠里不出來，實在不懂哪里好吃好玩。電影是一部動畫片，我好久沒有進過電影院，還有點不太適應，開始放映沒過多久我居然睡著了，她只好把我搖醒，因為我開始打呼嚕聲音有點響。

等電影散場我把李菲送到她家附近，就回了鋼廠。這次花費算是我們AA，我請吃飯，她出了電影票的錢。她說我們先做朋友，大家相處看看的。

我其實有點失望，覺著這次見面就可以確定關系了，反正我是很喜歡她的，個子不矮性格也蠻好的，不知道她對我是啥評價。下次見面時我希望進展快點。我們依然是約在周六見面。

這一周過得相當漫長，辦公室王主任問我進展如何，我說進展順利，差不多了，這周六還要見面。他聽到挺為我高興的，說要為我把把關，我說好啊。張康也興奮地站起來附和，說要一起把關。這是我特別后悔的事。

周六早上正當我洗頭時，手機響了。我匆匆把泡沫沖了下抓了毛巾擦頭，拿起手機接聽，王主任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咱們幾點出發啊，今天我是專門等你一起走的，我順便見完姑娘，帶小女兒一起去市區買點東西。”

我當時愣住了，張康的信息也過來了，問幾點出發。這我還沒和李菲說呢，咋整啊。我想找理由不讓他們去也來不及了。就在各種糾結之中，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我硬著頭皮下樓去取車，王主任帶著女兒還有張康已經等在那里。

王主任說他來開車，讓我和他女兒坐后座。我抓著手機，手心已經滿是汗水。中途李菲發信息問我走到哪里了，我在手機上打出：“今天還有兩個朋友在，他們要一起吃飯”。但我一直沒有按下發送鍵，又刪除掉重新打上還有十分鐘就到，發送出去。

我本來和李菲約在一個路口見面，然后去吃一家特色魚。到了地方，她跑來一拉車門，一看五個腦袋齊刷刷望著她，她看著我的表情充滿了不解還有憤怒。我馬上說，這次是臨時情況，他們是我同事和朋友。

李菲最終上了車，坐在我旁邊，一句話不說。我長出一口氣，等下兩人單獨相處時再解釋。但我沒想到的是，事情已經開始失控。到了飯店，大家點菜，一切看上去很和諧，大家隨意聊天。魚剛一上來，王主任開口笑著問李菲，家在哪里，你做啥工作的。她轉頭看我，我也不知道該咋整，就上手給大家盛湯。她隨意回答了下，順手接過我盛好的湯拿給王主任，這時張康突然插了一句，你們好默契好有夫妻相，妹紙賢惠啊還主動盛飯，小劉你有福氣呢。

李菲的臉色已經有點發綠了，我趕緊說大家先吃魚，先吃。好不容易氣氛有所緩和，張康又說了一句，咱這里買房現在不容易，妹紙你和小劉一起應該是沒問題的，到時候一人出一半的錢就是，你家又是本地的，條件也不差應該。你看我們小劉很優秀，人很機靈領導重視，可是個人才。

李菲面無表情看著張康，冷哼了一聲，我又開始打圓場。王主任看這勢頭不好，已經不再吭聲，一個勁招呼女兒快吃，自己也悶頭吃。張康還想繼續說，李菲直接瞪了他一眼。我試圖讓氛圍變好，說了一句，你上次和我說的新媒體張康很感興趣，要不然你們聊聊這個。

李菲只是一個勁兒地吃東西，不再抬頭看我們。這頓飯結束時，李菲和他們禮貌地說再見，等人一走我馬上解釋，不是我讓他們來的，沒想到會這樣。她說我是個普信男，無禮貌沒素質，不尊重人，要帶人也不說商量下，我的同事也很奇葩，能問這些問題應該是我吹牛說了什么。

我一時語塞，李菲說以后不用聯系了，再也不見。當時我并沒有覺著自己有特別大的問題，只是沒有說清楚，導致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覺著是她在嫌棄我是個農村出身的，沒有明說罷了。

后來大學老師知道后，逮著我好一頓罵，我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李菲回去直接電話里把老師說了一頓，意思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人給她介紹，把她當啥呢。張康說我太傻，不會把握機會，他們已經在“助攻”了。但我后來認為他是故意的，根本不是為了我，是不想讓我和人家好好發展，刻意搞這些名堂。因為我們工作上是有競爭關系在，我的學歷比他高。

廠里面的工作依然是那樣沒有啥特別的變化，我感覺自己再待下去還是這樣子，在考慮要不回老家去，家里有自建房，完了談個農村姑娘也好，在家附近找個工作，起碼壓力沒這么大，城市里的姑娘要求太多，我沒那個心思琢磨她們內心額彎彎繞。農村姑娘樸實，能和你好好過日子，沒城市姑娘事這么多。就我的經歷來看，還是農村找農村，城市找城市最為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