輟學是一種選擇,但你的生活會變成困難模式。
壹
事情發生在高一的寒假。
我去浙江的姑嬸家玩兒,那天我無意間在菜場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梅梅!”我叫住她,“好久不見啊。”
謝梅梅此時正叉著腰,扯著嗓子跟賣菜的大嬸講價,聽見我的聲音后,她有些詫異。
我看著她的馬尾不見了,長發被隨意盤在腦后,她的T恤很舊,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挽到膝蓋,露出幾道淤青。
謝梅梅注意到我在看她的膝蓋,連忙放下褲腳,笑著轉移話題:“你怎么在這兒啊?”
“寒假沒事兒做,來姑嬸家住幾天。你呢?”
“我……”她看起來有些尷尬,“我輟學了,在浙江上班。”
我眉頭不禁一皺,短短幾個月,我們仿佛隔了一輩子。
我不好評價什么,我只是個旁觀者,也許是家里出事了呢?盡管如此,如果我問出口,那才是真的不當。
我隨手撿了根黃瓜遞給賣菜的大嬸,
“兩塊五。”大嬸操著當地方言。
我學著母親的動作,用拗口的腔調抱怨:“一根黃瓜兩塊五,我看著也不新鮮,零頭給我抹了唄。”
好在大嬸沒有說什么,我對我拙劣的演技沒信心。
不過謝梅梅明顯沒有剛才那么緊張了,她可能看出來了,我們彼此心照不宣。
我們加了微信。她告訴了我她現住的地址,讓我周日再來找她,我點點頭。
分離后,我看著那根黃瓜沉思,已經快干巴了,難怪那么好講價。
貳
周日。
跟著導航,我拐進巷子里,彎彎繞繞的小道上,泥被水打起混濁,長滿青苔的磚墻好像隨時會碎成幾塊。
我繞過路口,一陣惡臭便撲鼻而來,那是垃圾堆散發出的。幾只黑得油亮的老鼠竄過,帶起我一身雞皮疙瘩。
歷經磨難,我終于找到了謝梅梅說的小樓。
她住頂層。
我順著樓梯往上爬,生銹的扶手已搖搖晃晃,墻上還能看得出業主和貼小廣告的人之間的殘酷戰爭,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業主輸了。
來到房前,剛準備敲門,門就被人從里面打開,接著就有一個人影跑了出來,又順著走廊消失在樓梯處。望其背影應該是謝梅梅。
我順著打開的門往屋內瞧去,不到二十平方米的房子一眼就能望穿,屋子中間站著一個赤裸上身的男子,他手里拿著皮帶,我頓時了然,趕緊轉身下樓。
在樓下走了好大一圈,終于在“王家關東煮”小攤找到了謝梅梅。
此刻,她的高跟鞋濺上了污泥,黑色西裝開叉到胸口,黃色的頭發被卷成大波浪,濃妝艷抹地讓我看不清她的樣子。
風吹過,寥寥煙霧升起,我分不清是關東煮的熱氣還是她手里的煙。
我很難想象這竟是我的中學的同窗好友。
我們聊了許久,她跟我說了很多。
“為什么輟學?跟家里吵架了唄,他們不把我當人看。剛剛那男的是我男朋友,房子是他租的。打就打吧,好歹有個地方住。我現在在廠里上班,一個月也能掙個三千多,晚上來吃個幾塊錢的關東煮,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
后面她說了什么,我沒記住,她的這種稚嫩卻又滄桑的無所謂填滿了我的腦海。
之前的謝梅梅,從沒有窮過!她是班上最富有的小公主,父母也很疼愛她。
“我得走了,他現在應該消氣了,我還得給他買包煙。”
我望著她逐漸消失在人群里。
錯愣了片刻后,我也起身準備離開,老板卻叫住了我:“還沒付錢呢,五瓶啤酒,一條香煙再加上關東煮,一共兩百二十七。”
我掃碼付款。回家后發現她已把我拉黑。
叁
人總是會變的,會忘記過去變成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后來我時常想起那個黃色的大波浪,想起那根皮帶,想起那只黝黑發亮的老鼠,卻始終想不起同窗時謝梅梅的模樣。
高二時,我的成績就開始突飛猛進,一路高歌地考上了理想的大學。
同學聚會時,班主任問我怎么突然離職了,我腦子里立馬想到了那個下午,笑了笑:“因為我害怕吃苦,而學習則是改變命運最廉價的方式。”
年少給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在本該開花的年紀,她已經開始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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