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糖尿病人的“陽康”之路

作者/慧超

（一）

“血糖值5.6毫摩爾/升。”

血糖儀冰冷的電子音響起，這是我在22日早晨空腹狀態(tài)下的一次檢測。

這個數(shù)字意味著，奧密克戎已不再擾動我體內的血糖。隨著身體的進一步好轉，病毒所造成的影響正在逐漸消退。

至此，我們一家三口已經完成了與奧密克戎的遭遇戰(zhàn)。

事實上，這場遭遇戰(zhàn)來的比我想象中要早很多，和很多人的計劃一樣，我們原本的打算是希望可以“晚一些再感染”，但顯然，病毒有自己的計劃。

5歲的小朋友最先出現(xiàn)癥狀，16號上午，小孩開始發(fā)熱，在38.2°短暫停留之后，體溫迅速攀升至39°，并伴隨偶爾的咳嗽——我們立刻懷疑這是奧密克戎所導致。

傳播鏈條甚至都可以鎖定，因為前一天小朋友在姥姥家，和小姨家的妹妹玩了一天，而他的小姨已經出現(xiàn)了陽性癥狀。

但這時，我和超嫂兩個人完全沒有任何癥狀，我甚至對奧密克戎發(fā)出了“不過如此”的嘲笑聲，完全沒有聽到，空氣中“病毒大人”正在磨刀霍霍。

小孩的精神一直很好，在服用過退燒藥之后，他的體溫并沒有繼續(xù)攀升，很快就開始下降。

我和老婆兩個人沒有任何恐慌的心態(tài)，由于相關文獻已讀過足夠多，我們都明白，奧密克戎對兒童造成的傷害，是微乎其微的。

事實也是如此，小朋友只燒了一天，嚴格意義上只能算是半天，然后就完全退燒了。

剩下的癥狀就是咳嗽，并漸漸開始嚴重起來，尤其在18日的晚上開始一陣一陣的劇烈咳嗽。我們聽著小朋友嗓子里有痰，不過，小孩現(xiàn)在仍不會吐痰，所以只能給他服用一些易坦靜（氨溴特羅口服液）鎮(zhèn)咳。

18日夜，在梅西射進一個點球之后，夫人表示要去醫(yī)院給小孩開幾支霧化的藥。我當時在趕一個case，否則這樣的事情當然應該由爸爸來完成。幸好我家離醫(yī)院很近，走路去最近的三甲醫(yī)院，只要5分鐘。

阿根廷人還沒有打入第二粒進球，夫人已經把霧化的藥開回來了。我問了下醫(yī)院的狀況，夫人表示“大街上一個人沒有，醫(yī)院里幼兒人滿為患。”

我好奇她的藥怎么開的如此之快？夫人表示她找到了一個并沒有在看病的醫(yī)生，“極其疲憊，坐在辦公室里，并不接診，不知在做些什么。”夫人問了下能否給開藥，醫(yī)生同意了，于是便順利開了藥。

超嫂反復向我闡述那位醫(yī)生疲憊的樣子，“感覺連說話的精力都沒有了”。

我懷疑，這位疲憊的醫(yī)生，很可能自己正在以患病之軀熬夜工作。

當下兩個人唏噓了一陣基層醫(yī)務工作者的不易。

疫情三年，我們確實應該銘記和感念，這些平凡又普通的基層醫(yī)務工作者。正是這些醫(yī)療體系中最小的齒輪，是他們那高高低低的肩膀，撐起了疫情下重若萬鈞的“日常生活”。

19日，小朋友的咳嗽開始好轉。做了兩次霧化之后，只剩偶爾的輕微咳嗽。20日，小孩的抗原顯示，他已經完全轉陰了。

（二）

2019年我確診了糖尿病。

對這個結果，坦白講我并不意外。很早我就明白，這是命運必然會降臨的“禮物”。

我的父親患有糖尿病，我的大伯，大伯家的堂哥，同樣都患有糖尿病。而眾所周知，此病具有較明顯的遺傳性，所以確診對我而言，只是時間問題。

在很多科普文章、報道和醫(yī)生建議中，都會提到：

本身患有基礎疾病的人感染新冠后要格外注意，因為本身患有糖尿病、高血壓等基礎疾病的人，感染新冠病毒后，其發(fā)展為危重癥的可能性要高于健康人群。

不過我對此是不以為然的。

我內心的“傲慢”來自于兩點：

一是研究國內外新冠重癥的數(shù)據(jù)，我很明確奧密克戎對青壯年的危害性并不大，在很多地區(qū)，青壯年感染奧密克戎之后的死亡率已經無限趨近于零了。

二是我雖然有糖尿病，但由于確診及時發(fā)現(xiàn)較早，它對我的身體尚未造成明顯損害，加之確診后我有意控制飲食和糖分的攝入，且很規(guī)律地服用著控糖藥物，所以血糖一直保持得相對比較平穩(wěn)。

倒是超嫂一直保持高度警惕，一副奧密克戎會要了我半條命的感覺。

17日晚間，夫人開始發(fā)燒，并伴有惡心嘔吐的癥狀。

很快，我也感覺到身體開始發(fā)冷，用體溫計量了一下，19:30時體溫37.2°，當時我還在趕方案，覺得這個溫度問題不大，藥都沒有吃就繼續(xù)趕工。

奧密克戎可能被我的輕視給氣到了，很快它雇傭了梅西的左腳開始踢我的腦子。

案子寫到夜里9點左右，我頭疼得幾乎沒有再繼續(xù)思考的能力，于是又測了下體溫，38.1°。

雖然醫(yī)生建議說38.5°以上服用退燒藥，但鑒于藥物發(fā)明出來就是為了緩解病人痛苦的，而我當時顯然已經深陷痛苦，所以就服用了一片撲熱息痛（對乙酰氨基酚片）。

不一會藥物開始發(fā)揮作用，身上仍覺得冷，體溫仍舊高，但好在并沒有繼續(xù)攀升，頭依然疼——奧密克戎換了個國足隊員，繼續(xù)踢我的腦袋。

這個時候，顯然已經沒有繼續(xù)工作的可能性了，腦子已經疼得轉不動了，于是早早睡去。

18日早晨8點就醒了，我這么一個嗜睡的人，罕見地睡不著了。

在夫人的提醒下，測了下空腹血糖，高的離譜，空腹血糖達到了罕見的9.1毫摩爾/升。

人在高燒時，身體出于自我保護機制，會導致血糖升高。

于是接下來，我乖巧地在每餐之后的兩小時，都扎一下手指，記錄并監(jiān)測血糖變化。幸好，之后這一數(shù)值隨著高燒的減退，也逐漸恢復平穩(wěn)。

簡單洗漱后繼續(xù)趕工，但身體仍在發(fā)燒，頭依然有些疼。哪怕在有暖氣的家里還穿著兩層冬衣，身上依然覺得冷，量了一下還是有些燒，于是吃了一粒布洛芬，想著它可以在退燒之余，能夠緩解疼痛。

因為這時我身上出現(xiàn)了一種罕見的痛感：脖子疼。這一痛感我沒有發(fā)現(xiàn)朋友圈的其他病友有類似癥狀。

我的頸椎一直沒問題（至少沒疼過），但這一次，頸椎部分表現(xiàn)為出奇地疼，頭只要稍稍往后仰就會出現(xiàn)一種強烈的痛感，以至于從床上起床的時候，抬頭的那一瞬間，都會把我疼得齜牙咧嘴。

審慎地思考一下，一個可能的原因是，奧密克戎雇國足隊員踢我腦袋時，其中有一腳明顯踢偏了，踢到了我的脖子。

案子寫到下午，進展緩慢，生病確實會顯著降低人的效率。大概下午三點左右，我決定午睡一會，然后睡了大概一個半小時。

這一覺對病情緩解極大，所以大家生病期間，真的是要多休息。醒來發(fā)現(xiàn)基本不燒了，不過脖子疼依舊，于是晚上19:40時又吃了一粒布洛芬，主要是為了緩解脖子的痛感。

由于之前對客戶有所承諾，deadline就設在明早客戶一覺醒來，所以我決定繼續(xù)趕工（不建議大家這么干），案子一直寫到阿根廷和法國隊的加時，終于搞定，然后以激動的心情目睹了梅老板的封王之旅。

第二天好幾個朋友跟我說，你小子陽著竟然還熬夜看球，精神可嘉。我都會回一句，你怎么能理解我們窮人的痛苦？

要不是貧寒的家境，要不是摩羯座該死的承諾感，別說是梅西奪冠了，就是阿根廷女郎在我床頭跳艷舞，老子也會選擇閉眼睡覺。

頭痛發(fā)燒寫方案，任何經歷過此種折磨的人都明白，這玩意絕對值得上“酷刑”兩個字了。

（三）

19日早晨，空腹血糖8.2，仍然很高。這一天開始出現(xiàn)咳嗽，但并不嚴重，偶爾一兩聲。

脖子依然疼。

19日晚，我又吃了一粒布洛芬，然后在完成工作之后早早進被窩睡覺。這一晚，開始有鼻塞的情況出現(xiàn)，經過側臥調整后，通了一側的鼻孔，然后沉沉睡去，睡得極香。

20日早晨醒來，空腹血糖稍稍偏高，燒已經完全退掉，身體也不再發(fā)冷，頭不疼了，脖子的疼痛也有所緩解，仍然咳嗽，有少許痰，但咳嗽并未嚴重.

這一天開始，除了鎮(zhèn)咳藥和我日常需服用的控糖藥之外，我不再服用其他藥品。

對照網絡上的感染奧密克戎的時間表，這些癥狀表示，我已經進入到病程的后期，轉陰只是時間問題。

就我目之所及，我這個糖尿病人感染奧密克戎之后的癥狀，幾乎可以說是身邊及朋友圈諸友中，癥狀表現(xiàn)最輕的之一。

我最難受的是前兩天，其癥狀表現(xiàn)和一場重感冒相差無幾，主要是發(fā)燒所帶來的身體發(fā)冷和頭疼，另外就是我個人獨有的癥狀：脖子痛。

除此之外，網絡上盛傳的新冠諸多酷刑，比如劇烈的腰疼，嗓子吞刀片式的疼，全身關節(jié)劇疼這些癥狀，我全都沒有。

相對來說，超嫂的癥狀表現(xiàn)，似乎更像是得了新冠，除了發(fā)燒嘔吐之外，她的姨媽在確診的第二天神奇消失了。此外，還短暫失去過味覺和嗅覺——我的嗅覺和味覺一直正常，且吃飯的胃口也很好。

23號開始，除了極偶爾的咳嗽之外，我已經沒有任何染病的癥狀。

所以，這場與奧密克戎的遭遇戰(zhàn)，我所消耗的彈藥是一粒撲熱息痛，三粒布洛芬，以及半瓶無糖型的止咳糖漿。

（四）

個人有幾則建議，提醒家有“糖友”的朋友注意：

1）感染奧密克戎之后，要密切監(jiān)視血糖。罹患新冠期間，做到每天至少檢測三次及以上血糖，其中早起空腹、餐后兩小時（如血糖不穩(wěn)定，建議三餐后2小時都檢測一次）、及睡前，均應檢測血糖一次，密切注意血糖變化。

2）別亂吃藥，不要相信大力出奇跡。一些網紅中成藥，如某花清瘟這種，我個人建議，糖尿病患者就不要吃了，因為里面含有麻黃，可能會導致血糖的加速升高，尤其是腎臟功能已經受損的糖友，服用含有麻黃堿的藥品，有可能發(fā)生危險。

退燒建議就選撲熱息痛（對乙酰氨基酚）或者布洛芬即可，這兩種藥都比較安全。總之糖尿病患者不要想當然的亂吃藥，亂加碼，大力不一定出奇跡，很可能是大力出災難。

3）不要隨意停服控糖藥，警惕低血糖。糖尿病人每餐都應該保證攝入一些碳水主食，當然最好是粗糧，這有助于平緩血糖。如果嗓子疼實在吃不下，可以煮些玉米粥或者麥片粥，相信糖友家里都不會缺這些東西，在保證正常飲食之余，不應隨意停服控糖藥。

當然，如果您患病期間胃口奇差，吃不下飯，而平時又需要注射胰島素的話，那要高度警惕低血糖的出現(xiàn)，有醫(yī)學常識的人都明白，它是更危險的存在。

我并不是醫(yī)生，甚至不能算是資深的“糖友”，所以也就不再班門弄斧了，最后希望大家都能夠早日康復吧！

（五）

今天下午，我們一家人在“陽康”后首次出門吃飯，可以看到，很多餐飲店仍未開業(yè)，不過街上的行人，明顯開始多了。

找到一家羊蝎子，我們進店時，一桌顧客都沒有，這倒是可以理解，因為當時大概下午2點，不算是飯點兒。

沒成想吃著吃著，不斷有顧客進來，這間店竟然慢慢坐滿了。

很顯然，這樣的“盛況”并不多見。

我看到光頭老板舉著手機繞著自己的店面，一桌桌地拍攝。他應該是在拍抖音或者快手，本地的很多餐飲小老板，總是會將店鋪熱鬧的一面發(fā)出來，一來給自己宣傳，更重要的，可能是給自己打氣。

有一對情侶吃的很快，兩人起身穿衣服的那一刻，光頭老板圍過去笑呵呵地勸：“您多坐會，多坐會，落落汗再出去！”

同樣的話，我們起身的時候，他也笑呵呵地重復了一遍：

“您多坐會，多坐會，落落汗再出去！”

三年前，這樣的話我只會當做生意人慣常的熱情。三年后的今天，這樣的話在我聽來，卻蘊含著對生機的向往和憧憬。

三年來，每一個餐飲從業(yè)者都明白，自己剛剛經歷了一段怎樣的歲月。他太需要人氣了，他太需要生機了，這爿支撐一家人生計的小店，太需要一個繼續(xù)開下去的理由了。

我喜歡那個光頭老板的笑容，我覺得這份笑容真好，你甚至能感受到那種壓抑太久后的悸動。

希望這樣的笑容，未來會越來越多，也希望這樣的笑容，從他的臉上，蕩漾至千千萬萬張臉上。

這里是思維補丁，謝謝你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