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元旦，我和元在上海東一美術館參觀了“現代藝術100年”；17天后，我們在成都博物館參觀了“百年無極”。

這兩個展覽的展品都來自同一個國外美術館——意大利國家現當代美術館。它是意大利收藏現代藝術作品最豐富的美術館，位于羅馬，成立于1883年，現在已有140年歷史。

展品提供方一樣，主題也都是關于西方現代藝術發展，但展品卻完全不同——“現代藝術100年”展有43位藝術家、57件真跡；“百年無極”有46位藝術家、62位真跡。即使你沒有看過這兩個展，也一定猜到了：有的藝術家不只一件展品。

統計了一下：“現代藝術100年”、“百年無極”兩展，我一共看了意大利國家現當代美術館藏80位西方藝術家的119件作品。

仔細的你可能會問：43+46不是=89位嗎？還有9位去哪了？

這9位藝術家的作品在兩邊都亮相了啊，只不過作品不同而已。

國外博物館/美術館提供藏品在中國國內巡展并不少見。一般是：同一個機構提供同一批藏品在國內不同城市巡展；不過，同一個機構提供不同藏品在國內不同城市同期展出，就我自己觀展經歷而言，還是第一次遇到。

因為這兩個展覽看展間距不過半月多，我在成都看“百年無極”的時候，就萌生起把兩個同主題展覽做個梳理的念頭。（ps.2020年口罩前打算到東京看英國國家美術館的“歐洲藝術500年”特展，做了不少功課；那次東京未能成行，不過英國國家美術館的特展2023年1月到上海了。三年前的功課也沒白做，雖是同一個提供方，主題一樣，但提供展品不同，正好有諸多可以對比著看的地方。）

“現代藝術100年”+“百年無極”的梳理，我不打算羅列所有展品。分兩部分內容：9位“兩邊都亮相”的藝術家和他們的作品，以及“展品不僅一件”的藝術家（亨利.馬蒂斯、畢加索、康定斯基等）和他們的作品。

“兩邊都亮相”的9位藝術家包括：梵.高、莫迪里阿尼、喬治.德.基里科、賈科莫.巴拉、雷托爾.古圖索、朱塞佩·卡波格羅西、馬克思.恩斯特、封塔納。

一、梵高（1853-1890）

（左）《園丁》@“百年無極”； （右）《阿 爾勒婦女（ 吉 努夫人的肖像）》@“現代藝術100年”

梵.高的作品在哪都會成為焦點。這兩件肖像畫，梵高畫的都是他生命最后時光里身邊的普通人。

在巴黎度過兩年不如人意的時光后，1888年2月，梵高追隨陽光和色彩，來到法國南部阿爾勒，次年因精神疾病頻繁發作，住進圣雷米的精神病院。在這里，他描繪周遭一切，1889年創作了這幅《園丁》。作品背景取材于精神病院的花園。

梵高到阿爾勒，最初住在吉努夫人所開的火車站咖啡館里。吉努夫人當時40多歲。在高更到來后，梵高和高更曾以吉努夫人為模特創作。在與高更分道揚鑣后，梵高住進在圣雷米精神病院。住院期間，他根據高更當時的炭筆速寫，又畫了4張吉努夫人的肖像。在創作時（約1890年2月），梵高已經想好，這四張畫分別留給吉努夫人、高更、弟弟提奧以及自己。在這一系列作品完成4個月后，梵高自殺。梵高一共創作過6張吉努夫人肖像。

說一個小插曲：意大利國家現當代美術館館藏《吉努夫人》和《園丁》上世紀90年代曾一起被盜，好在很快被找回。

二、莫迪里阿尼（1884-1920）

（左）《漢卡.扎布羅夫斯卡肖像》@“百年無極”；（右）《側臥的裸女》@“現代藝術100年”

莫迪里阿尼是二十世紀表現主義畫派的代表藝術家之一。他自幼受古典及文藝復興藝術的熏陶，后在新印象主義、非洲藝術與立體主義等影響下形成了頗具特色的藝術風格。

莫迪里阿尼的創作大多聚焦于人物肖像和女性裸體兩個主題。1917年創作的《漢卡.扎布羅夫斯卡肖像》描繪的是畫家的收藏家和贊助人的妻子；在1916至1919年間，莫迪里阿尼畫了幾十幅裸女肖像，“現代藝術100年”上展出的這一幅便是來自于這一時期。說個小背景——2015年上海收藏家、龍美術館創辦人劉益謙夫婦以1.7美元（約11億人民幣）拍下一張《側臥的裸女》。此舉創下莫迪里阿尼本人最高成交紀錄的同時，還躋身世界上最昂貴畫作的名單，位列第9。在世界最貴畫作排行榜前30名，就有3張莫迪利阿尼的裸女。

莫迪里阿尼的作品非常有辨識度，面部和身體線條修長變形，呈現出一種迷人的憂郁。看這兩幅畫中的女子，杏仁形的眼睛、櫻桃小嘴，搭配與臉龐輪廓一致的、長而細的鼻子。莫迪里阿尼曾說：“當自己足夠了解一個人的靈魂時，才會為她畫上瞳孔”。這位天才藝術家的筆下的女性像雕像，沒有眼睛，卻充滿著欲望。

他的一生只有匆匆35年，由于個性的原因，他的作品在生前一直沒被人發現和重視。莫迪里阿尼和梵高有頗多相似之處，都是死后逆襲的傳奇。

三、喬爾喬. 德.基里科（1888-1978年）

（左上）《自畫像》（1925）、（右上）《靜物與魚》（1925）、（左下）《赫克托爾與安德洛瑪刻》（1931）、（右下《令人不安的繆斯》（1925）@“百年無極”

（左）《赫克托爾與安德洛瑪刻》（1924）、（右）《自畫像》（1948）@“現代藝術100年”

基里柯活了90歲。他是意大利超現實畫派大師，形而上派藝術運動的創始人。

在兩展上都出現了基里科所繪的同一希臘神話題材的作品——故事來自荷馬史詩《伊利亞特》。這是西方藝術中的一個經典題材。赫克托耳是特洛伊王子，在與雅典的戰爭中陣亡。畫面表現赫克托耳上戰場前，妻子安德洛瑪刻已經預見到了丈夫會戰死沙場，勸他不要去打仗的時刻。“告別”主題在20世紀20年代以來數十年間頻繁出現在畫家的系列畫作之中。畫中消解了原來史詩故事中的英雄悲壯感和浪漫色彩，反而是詭異的形象給人帶來一種荒謬感。

那張1925年《令人不安的繆斯》，以夸張的透視法表現刻板建筑物、謎一樣的剪影、石膏雕像及斷裂的手足，將想象中的形象與現實中的事物融合在一起，給人一種不安的詭異氣氛。

四、雷納托.古圖索（1911-1987）

（左）《（詩人）蒙塔萊肖像》（1938）、（右）《受傷的硫礦工》（1952）@“百年無極”

（左）自畫像（1942-1943）；（右）米米塞（畫家妻子）肖像（1947）@“現代藝術100年”

雷納托.古圖索既是畫家，也是政治家，。他出生在西西里，長年活躍于羅馬和威尼斯，他以表現主義方式繪畫，是堅定的反法西斯戰士，1940年加入意大利共產黨，1972年被授予列寧和平獎。很難將古圖索德藝術成就和政治主張做嚴格區分，因為藝術是畫家表達政治觀點的一種工具。

《受傷的硫礦工》就是一幅帶有明顯現實主義風格的作品，筆觸簡單明了，揭露了當時西西里島剝削兒童的社會問題。1938年，37歲的古圖索遇到米米塞，他們直到1956年才正式結婚，詩人聶魯達是他們的證婚人。在幾十年時間，米米塞是古圖索的知己和模特。

五、亞歷山大.考爾德（1898-1976）

（左）《星盤》（1971）、（右）《日月》（1973）@“百年無極”

（左）《四個白色圓盤和紅色橡膠》（1970）、《無題》（1972）@“現代藝術100年”

考爾德是20世紀雕塑界重要的革新者之一、動態雕塑的發明者，以創作風格獨特的活動雕塑和靜態雕塑馳名于世。他制作的動態雕塑通常放在室外，或是懸在金屬線上，通過空氣的流動與觀者的擺弄展現出不同形態，讓觀者感覺到空間的轉換。他將時間的概念融入到雕塑創作中，隨著作品的運動，時間也在流淌。

《日月》、《星盤》和《無題》充實了想象的童趣。藝術家不停探索海洋、星空與宇宙，正如他所言：“藝術從何而來？從體積、運動，從浩瀚宇宙中來，沒有什么是固定的，每一個元素都能移動、旋轉、搖擺，在宇宙其他元素之間來來去去。這不是偶然的‘片刻’，而是生命中各種事件之間的自然關系。”

六、朱塞佩·卡波格羅西（1900-1972）

（左）《表面335號》@“百年無極”，（右）《表面600》@“現代藝術100年”

朱塞佩·卡波格羅西（Giuseppe Capogrossi）意大利無形式藝術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在經歷短暫的后立體主義階段后，他以極度概括和強有力的二維空間為特點進行創作。不同于其他無形式的藝術家，卡波格羅西仔細研究虛實的組合和純色的色彩序列，使圖像服從于并非即興而是嚴謹設計過的穩固構圖。

將一個圖形重復多次，是卡波羅西成熟時期的創作特點。藝術評論家吉洛·多弗萊斯曾介紹道：“這位羅馬藝術家重點關注的內容是無可爭議的，即如何僅僅利用一個符號創造出一個極度個性化的世界，并且不斷發展出無限新的形變……”

七、盧齊歐.封塔納（1899-1968）

（左）《空間概念》（1949），有孔布面蛋彩；（右）《空間概念》（1953），有孔布面、丙烯酸加玻璃碎片 @“百年無極”

《空間概念：等待》（1959年）@“現代藝術100年”

盧齊歐.封塔納被譽為20世紀最偉大的幻想家，他劃破畫布以創造出第三維度，借此表達“無盡虛空”，展現出抽象藝術的驚人力量。

1947年，封塔納簽署了《空間主義第一次宣言》。次年，他回到米蘭開始創作《空間概念》系列作品。在多層單色畫布上揮刀劃割，直至其布滿小洞和切割痕跡，透出畫布背面的暗色空間。他將其視為一種喚出的無限，聲稱“我創造了無限的一維”。該作品屬于第一批“有孔系列”作品，封塔納本人表示，這是為了模擬夜空中的各個星座。從1948年開始的藝術創作，將他推向了當代藝術研究的頂端。單色畫布上出現的這些開口打破繪畫作品的二維屬性，被稱為推動藝術作品意義討論的關鍵。

八、馬克思.恩斯特（1891-1976）

（左）《通史綱要》（1953）@百年無極；（右）《推薦給家庭的動態雕塑》（1970）@“現代藝術100年”

“超現實主義的達芬奇”恩斯特在達達主義和超現實主義藝術中均居于主導地位。他運用拼貼畫、摩擦法、拓印法和刮擦法等豐富了超現實主義的表現手法。1953年，恩斯特自美國返回巴黎后，在創作中堅持使用傳統手法，突出抒情敘事。《通史綱要》是該時期代表作，畫中變形的人物明顯受到立體主義影響，并帶有明顯的超現實主義風格。該作品于1954年威尼斯雙年展首次展出并獲繪畫類一等獎。

九、賈科莫.巴拉（1871-1958）

（左1）《我，咖啡》（1928）@上海東一美術館“烏菲齊大師自畫像”

《戶外肖像》（約1902）、《排隊買羊肉》（1942）、《粉紅面紗》（1921）@“現代藝術100年”

（左上）情意（1910）、（右上）《生命之箭》（1928）、（左下）《形態的轉變：靈》（約1918年）、（右下）《悲觀與樂觀》（1923）@“現代藝術100年”

賈科莫.巴拉是意大利畫家，藝術人生分三個階段，早期意大利分離派風格；中期的未來主義風格；晚期回歸具象繪畫的后未來主義風格。在上海東一美術館的“現代藝術100年”在不同單元里展出了巴拉的7件作品，跨度非常大，風格題材也完全不同，從寫實的人物肖像到純粹色彩和線條碰撞，展示了巴拉的藝術風格的變化軌跡。巴拉不是那種會嚴格恪守風格規范的畫家，有時候偏印象派，有時候偏現實主義的。

同期，在東一展出意大利“烏菲奇大師自畫像”中，有一幅巴拉在1928年的自畫像《我，咖啡》。這是巴拉快60歲時創作的。此時的風格，已經進入后未來主義階段，總體上算是回歸具象。未來主義的影子，以非常微妙的方式在這幅自畫像中展開。背景的裝飾圖案影影綽綽，這是巴拉未來主義抽象風格。畫面右上角工工整整寫著一個單詞：AUDOCAFFE，自動咖啡廳。這是當時不存在的，是巴拉自己想象出來的，顯示出他對機器和自動化所代表的未來世界的執著迷戀。

《速度線條》（1913年）@“百年無極”

在“百年無極”中，巴拉的作品卻僅有一件。在巴拉未來主義的繪畫實踐中，熱衷描繪光、運動和速度，研究了從人類、鳥類到汽車的運動軌跡，并將這種動態理論與其在繪畫領域的形象分析結合起來。《速度線條》堪稱代表。

以上就是在兩展中都亮相的9位西方藝術家及其作品一個簡單梳理。兩展還有不少有趣的對比之處，比如，單元設計、巡展城市、票價等等

“百年無極”首站在北京中華世紀壇，展期2022年7月23日-10月30日，早鳥票99元，正價票139元（平日）、169元（包含周末/節假日的全通票）；

第二站是成都博物館，展期2022年11月26日至2023年2月26日，早鳥75元，正價票80元（平日）、100元（周末/節假日）

（左）北京站海報；（右）成都站海報

“現代藝術100年”在上海東一美術館于2022年9月15日揭幕，原定展期至2023年1月8日，后來延期至2月8日，現在又延期至2月26日。早鳥138元，通票218元（如同時購買”烏菲奇大師自畫像“展門票，雙展聯票388）。

上海東一美術館“現代藝術100年”的海報作品是奧地利畫家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作品《女性的三個階段》（1905）

“百年無極”分為五單元：1、現實的信條——真實與感性的觀照；2、在巴黎的天空下——藝術中心的轉移；3、向四方狂奔——形式與節奏的歡歌；4、回到未來——秩序與傳統的新聲；5、不安的畫布——空間與材料的反叛。

”現代藝術一百年“同樣分為五單元：1、風俗畫與肖像畫；2、象征與情緒；3、現實：主體與客體；4、幾何與抽象；5、符號、形狀與線條。

“現代藝術100年”的說明牌上只有作者、作品名、年代、材質的中英文；“百年無極”除了以上四個基本元素，還加上了藝術家的出生/去世時間和地點，以及每件展品的簡短文字介紹。

兩展都提供收費微信語音導覽——“現代藝術100年”的語音導覽30元，24條語音介紹23位藝術家和作品，偏重藝術家小傳，就展出作品而言內容較薄弱；“百年無極”的語音導覽25元，相對而言，則全面許多，涵蓋各單元主要內容以及60多件作品，唯一沒有語音導覽的作品是彼得羅.康薩格拉（1920-2005）的青銅雕塑《漫談》（1961）。

成都“百年無極”和上海“現代藝術100年”展期都在2023年2月26日結束。我以為這100多件畫作是不是都要一起回意大利了？

2月17日，遇見博物館.杭州館官宣下月有新展：《莫奈、梵高與現代主義大師》，展品提供方仍是意大利國家現當代美術館。

一看介紹的主打作品以及藝術家，不也在上海東一“現代藝術100年”展覽上亮相過嗎？

不過，根據介紹，杭州站展出的藝術家為37位（對比上海少了6位）、展出作品48件（對比上海少了9件）。早鳥78元（平日）、98元（全通票）；正價98元（平日）、148元（全通票）。

下篇就來介紹一下在“現代藝術100年”和“百年無極”中“展品不只一件”的藝術家，其中包括亨利.馬蒂斯、康定斯基、畢加索、莫蘭迪、杰克遜.波洛克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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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竹魚，坐標廣州，家有女兒元元

曾經，從事文化歷史領域報道；

現在，自由撰稿人、博物館兒童教育推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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