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陵之變,曹魏大政歸司馬氏。很多人解讀曹爽懦弱無能,本來有機會一舉翻盤戰勝司馬懿。可把時間線延長,透過表象看本質之后,會發現,曹爽身居高位,作死多年,獨裁者所犯的錯誤,基本上犯了個遍,到了高平陵的時候,曹爽實際上沒有一點勝算,即使他賭一把,無非就是死的壯烈一點。
在曹爽放棄發兵抵抗,向司馬懿投降的時候,幕僚桓范破口大罵: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犢耳!肥奴。曹子丹好人,生卿五六頭肉,今桓范隨卿滅門也。意為:你的父親曹真何等的英雄,卻生出你們這群又肥又窩囊的廢物,我桓范跟著你們一起被滅門,自認倒霉吧。
桓范這番話,道出了曹爽敗亡的真因。曹爽其人確實肥胖,“五六頭肉”侮辱性非常強,但是更為關鍵的是,曹爽父輩的光芒過于強大,使得曹爽可以世襲高位出身。但是曹爽的能力與功績,遠遠比不上父輩們,在野心與僭越程度上,又遠超歷代曹家所有武人,對自己的認知極度不準確卻走上了專權獨裁之路。
曹爽與魏明帝曹叡從小交好,曹叡在病重彌留之際,加封曹爽為大將軍,假節鉞,都督中外諸軍事,并將兒子曹芳托付給曹爽與司馬懿二人。曹芳繼位之后,曹爽權力進一步增大,一開始曹爽還是有自知之明,為人謹小慎微,諸事都和司馬懿商量。
但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曹爽專橫跋扈的一面就表現出來了,在幕僚丁謐的建議下,將司馬懿晉為太傅,卻削去兵權,明升暗降,同時將老臣蔣濟升為太尉,奪去朝中禁軍兵權。讓自己的親兄弟掌管宮中軍隊,并讓自己的表弟夏侯玄出任中護軍。
魏明帝在位期間,有一部分出身高貴卻被明帝嫌棄浮華不實,不委以重任的人,此時都與曹爽相互看對眼,紛紛投靠曹爽門下,曹爽也給予他們要職。
何晏、鄧飏、丁謐三人,被稱為臺中三狗。何晏更是負責官員的任命,這樣以來,朝野內外,遍及了曹爽的心腹,只要討好曹爽集團,必然能夠謀得一份差事。
何宴這類人,依靠私人關系上位,為人虛浮不實,在朝中身居要職,自然會引起前朝官僚與士族們的不滿。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曹爽眼見滿朝都是自己人,也越發飛揚跋扈,完全把和自己不對付的重臣給架空,遇事也漸漸不和司馬懿商量。
曹爽所承襲的位置,是曹魏最高軍事長官,可以說國家安危系于一身,紈绔子弟出身的他,自然也需要軍功服人。于是鄧飏、丁謐等人便時常在曹爽耳邊吹風,建議出兵伐蜀。
曹爽在這些親信的勸說之下,信心大增,從雍涼調集精兵,力求伐蜀一戰成名,全然不顧司馬懿等老臣的勸阻,貿然進兵。只可惜,曹爽的親信們,在戰場上昏招迭出,后勤軍需物資的運輸上出了極大的問題,鄧飏、丁謐二人對戰局有著嚴重的誤判,致使魏軍在蜀國宰相費祎設下的埋伏圈下,遭受慘敗,過去幾十年經營的雍涼精兵損失殆盡,羌胡諸族也怨聲載道。
要知道,曹爽的父親曹真就是總督雍涼軍事起家,在幾次對蜀戰爭中,都取得不小的戰果,抵住趙云的奇襲,與諸葛亮打得有來有回,阻擋蜀漢進軍。在與羌胡聯軍作戰的過程中,更是一戰成名,俘獲牲口數十萬匹,將西域重新納入中原王朝的統治之下。
可以說,曹爽一戰,把他老子多年積攢的威望與軍功,都給敗光了。按道理,大敗之后,應該稍微低調一點,夾緊尾巴做人。諸葛亮街亭戰敗之后,自貶三級,保留右軍將軍銜。曹爽的叔父曹休,戎馬一生,深得曹操欣賞,被稱為“吾之千里駒”。石亭之戰,中了東吳的詐降計慘敗,回去不久傷病發作而死,這才免于追究責任。
但是曹爽和他的親信們,絲毫沒有擔責的意識。戰敗之后,變本加厲。先是在生活作風上,極度驕奢淫逸,奪取別家良田作為自己的私產,公開向其他州郡官員索要財物,眾人敢怒不敢言。曹爽估計也是權欲膨脹加鬼迷心竅,居然將魏明帝曹叡在世時的七八個才人帶入自己府中,視為玩物。
軍事上的毫無建樹,已經使得曹爽在軍中威望降低,為了排除異己和堵住反對者的嘴,對朝中重臣進行打壓與迫害。曹爽集團倒行逆施已經引起了非常大的不滿,但是他的親信卻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風,竟然建議曹爽從皇室開刀——將郭太后遷至永寧宮,以進一步增強曹爽在朝中的話語權。
要知道,自曹操以來,可沒有哪個曹家或者是夏侯家的宗親,敢對主公的家室如次大不敬。即使是跟著曹操打天下,九死一生的開國將領們,也沒誰像曹爽一樣如此僭越。
無過人之才,更無卓絕戰功,為人獨斷專橫,對君王也是大不敬,這樣的人和他的追隨者,自然會受到滿朝文武與士族們的極大厭惡,只是大家迫于曹爽集團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獨攬大權已久,曹爽越發只聽得進馬屁精的阿諛奉承,即使是親兄弟勸諫自己不要沉溺于奢靡之風,曹爽也置之不理,不可一世久了之后,警惕也就自然放松了,時常與親信外出游獵取樂很長時間。
天要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猖狂,曹爽猖狂夠了,滅頂之災也就來了。正始十年,曹爽帶著小皇帝曹芳去祭拜魏明帝的時候,司馬懿去永寧宮拜會郭太后,宣稱曹爽“禍國亂政”,隨后點起死士,控制洛陽,以太后的詔書,罷免尚在洛陽的曹爽親信,牢牢控制洛陽大門。
在高平陵的曹爽一時慌了神,多年的目中無人不可一世,讓本就才能一般的他越發不知所措。甚至發生變故的第一時刻,都不敢告知小皇帝曹芳,可見其心虛。
在司馬懿派尚書陳泰等人勸說曹爽投降的時候,曹爽最終放棄抵抗,其實不難理解。司馬懿背后是有著整個士族集團和擁護正統的官員以及太后支持的。曹爽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得罪了一大群人,所以當司馬懿站出來發動兵變的時候,整個通知中樞,都會站在司馬懿這邊,陳泰這樣身居高位的人來作說客,已經說明了一切。
至于外地的兵馬,別忘了,各地守將尤其是雍涼軍隊都知道曹爽是個什么貨色,伐蜀慘敗和任命親信倒行逆施,早已讓曹爽在軍中的威望降至冰點。小皇帝雖然沒有多少實權,但絕對不傻,不可能堅定站在欺壓在自己頭上的曹爽一邊。退一萬步,就曹爽和他的親信作戰能力,即使起兵,敗于身經百戰的司馬懿手中,只是時間問題。
要一個身居高位,不可一世多年的獨裁者,去冒險拼死搏一把,簡直是癡人說夢。司馬懿深諳這一點,所以派去的游說集團,說放下兵權就給予曹爽榮華富貴的時候,曹爽最終選擇了做一名“富家翁”。當然,后續的結局,就不是曹爽可以左右了。
所以,不要單純以為高平陵之變,司馬懿取勝僅僅是因為曹爽懦弱。曹爽那些作死的行為,注定到了這個時候,他不可能有一點勝算。本來命運就給予他常人難以企及的榮華富貴與權力,父輩的功勛,將他送到了也許不該屬于他的位置。按說能力不夠,老老實實的做好本分,保持與司馬懿以及群臣的良好關系,不會有任何問題。
可他偏不,一直認不清自己的定位,逐漸耳目閉塞,只聽從自己親信的讒言,明明不是打仗的料,非要靠軍功建立威望,結果一敗涂地,后來更是變本加厲,容不下一切對自己權力有阻礙的因素,打壓反對的聲音,專權跋扈上癮。最終成為一個惡性循環,一旦強有力的反對者付諸行動,也只能接受墻倒猢猻散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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