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傅黑石
《河邊的錯誤》入圍了戛納電影節(jié)“一種關注”單元,并在釜山國際電影節(jié)、倫敦國際電影節(jié)相繼亮相,獲得較高評價。之后,它又在今年的平遙國際電影展拿下“費穆最佳影片獎”的榮譽。
作為今年備受矚目的華語電影,《河邊的錯誤》一上映就引起了大家的討論,目前豆瓣7.6分,上映4天票房破億,在文藝片中也算不俗的成績。它絕對是今年最獨特的華語犯罪片之一,直接把“沒有答案,不如發(fā)瘋”放在海報上。
01
四條人命的兇殺案
這部電影改編自余華的同名先鋒小說《河邊的錯誤》。早在30多年前,張藝謀就想把這部小說改成電影,他和余華研究了十多天,寫出了一版故事,但最終沒能搬上銀幕,于是張藝謀改去拍《活著》。
后來,這本書的版權又被其他幾家公司購買。余華說:“這本小說大家讀第一遍的時候都認為很好改編,但其實它是很難改編的。”
兜兜轉轉,直到第五家公司買了版權,交到導演魏書鈞手上,這部作品才終于和觀眾在電影院里見面。余華親自認證,“比張藝謀的改編更忠實于原著。”
電影前半段 像一個犯罪類型片,越到后面越讓人覺得這是一個解不開的謎團。
朱一龍飾演的馬哲是一名警察,遇到了一個撲朔迷離的案件。 一位養(yǎng)鴨的老婆婆在河邊被謀殺,脖子后面留下致命的傷口。 小男孩在河邊玩耍時看到尸體,回家告訴父母,父母不信,他又找來幾個哥哥,這才報了案。
大伙兒立即懷疑老婆婆收養(yǎng)的瘋子。 但街坊鄰居都說瘋子性格溫順,小孩子用石頭砸他他也不還手,不像是會殺老婆婆的樣子。
接著,馬哲在犯罪現場找到的女士皮包里翻到一個錄音帶,錄音帶里除了尋常歌曲還有女人奇怪的聲音:
“宏,你知道我在哪里嗎,我在一個你看不見的地方,但我能看見你的地方,想你......"
根據錄音帶里正好錄到火車故障急停的鳴笛聲,馬哲找到了故障的發(fā)生地點,也就是女人錄音的地方,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女人錢玲和男人王宏。 可惜,他們更像是一對被無辜卷入案件的有私情的男女。
誰知不久后,王宏帶著一個錄音機和一封情書,也在河邊被殺了。 死法和老婆婆幾乎一模一樣。
王宏生前留下了重要線索,他在老婆婆被殺當日的河邊,看到了一個高個子穿著紡織服燙著大波浪的女人。這成了馬哲繼續(xù)破案的關鍵。
他排查了無數紡織廠燙大波浪頭發(fā)的女人,卻找不到有作案時間和動機的人。但紡織廠理發(fā)店的許亮看起來非常可疑,他在老婆婆案發(fā)當時出了廠。
馬哲一上門,許亮就十分緊張,竟然“主動自首”,問之后是什么程序,要不要直接把他逮捕。更讓馬哲大跌眼鏡的是,許亮在自首不成功后嘗試服毒自殺,在服毒自殺失敗后又跳樓自殺。
一個接一個的死亡讓馬哲陷入了高度緊張,直到發(fā)現老婆婆尸體的小男孩也被殺害,馬哲要徹底崩潰了……
02
一出虛實難分的戲碼
那么兇手究竟是誰?
海報已經提前告訴我們——沒有答案。
正如電影開場那一幕,一個男孩在廢棄大樓里,扮演著警察的形象四處尋找罪犯,終于,他發(fā)現了一扇可疑的門。
但打開大門,前面什么也沒有,空蕩蕩的陽臺外面暴雨如注,令他的視線更加模糊,真相也不見蹤影。
但,電影也不是完全沒有答案。
老婆婆收養(yǎng)的瘋子就是主要嫌疑人,只不過不同于常規(guī)的案件,這幾個被害人沒有明顯的人際關聯(lián),也沒有明顯的相似之處。
瘋子,真的是兇手嗎?
所有人都叫馬哲抓了瘋子,宣告破案,但馬哲不愿相信,或是不愿接受“無差別殺人”背后的荒誕和恐怖。
漸漸地,馬哲似乎“瘋”了。
有幾個細節(jié),讓人細思極恐。
第一個,馬哲總記得自己當年在云南辦案的時候獲得過三等功,但怎么也找不到獲獎證書,打電話給之前的同事問,同事也不記得有這檔子事。
但電影最后他成功地破案,走上了榮譽的頒獎臺,真的拿到了三等功。
第二個,馬哲和妻子(曾美慧孜 飾)大吵一架,妻子說當年他承諾的婚后美好生活都沒有實現,他很生氣但無力反駁,一氣之下把妻子平時最愛玩的拼圖抓了一把扔進馬桶沖掉。
但奇怪的是,不久后他看到拼圖已經完完整整地拼好,并且掛在客廳的正中央。
第三個,馬哲的妻子懷了孩子,醫(yī)生說基因突變,孩子出生后有百分之十的概率大腦會出現問題。他希望打掉孩子,但妻子堅持要生下來。
后來馬哲在夢境里開了四槍,打死了犯罪嫌疑人瘋子,醒來之后真的在河邊用石頭想要砸死瘋子。他結束了一個瘋子的生命,是否又要開始一個瘋子的生命?
馬哲在罪案的破解過程中逐漸精神失控,分不清真實和幻想,生活和夢境,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整部電影呈現了莫比烏斯環(huán)似的因果倒置,猶如將人們放置在時間的迷宮里,像主角一樣怎么都看不見真相。
導演把故事背景從80年代搬到了自己熟悉的90年代,在美術和置景方面做足了功夫,并決定用16mm膠片進行拍攝,呈現出非常獨特、氤氳的氛圍,好像使人游離在現實和夢境之中。
馬哲的辦公地點不是警察局,而是一座廢棄的電影院。這符合魏書鈞一貫的迷影情結,也暗示觀眾,你即將看到的破案過程也許不是還原真相,而是一出虛實難分的戲碼。
回到電影開頭,導演引用了哲學家加繆的一段話:“人理解不了命運,因此我裝扮成了命運,我換上了諸神那副糊涂又高深莫測的面孔。”
這句話為這部電影定了基調,它不是一部常規(guī)的犯罪類型片,而是反類型、反邏輯、反傳統(tǒng)的,就像命運用它非理性的大手,籠罩在我們每一個人的頭上,遮蔽出一道道可怕的陰影,而眾人卻只能束手無策,等待命運對我們的宣判。
03
生活還在繼續(xù)
電影上映后,不同于電影節(jié)上一邊倒的贊譽聲,觀眾更多表達的是“看不懂”。
余華說:“看不懂也是一種感受,看不懂也是正常的,兇手殺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這是一個開放的結局,需要觀眾參與進來解答。”
兇手是誰也許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關注到案件之外人們的生活狀態(tài)。
仔細看你會發(fā)現,電影里面的死者都不“正常”。
老婆婆收養(yǎng)瘋子,似乎是為了讓瘋子用鞭子抽打她,滿足她奇怪的愛好。但她對瘋子的嚴厲控制,可能引發(fā)了瘋子內心的不滿。
王宏和錢鈴的婚外情為世俗不忍,他們只能通過錄音帶傳情,私下幽會,但這樣背德的感情令他們一直活在痛苦中。
許亮因為異裝癖被安上“流氓罪”的罪名,在監(jiān)獄里被苦苦關押了幾年,出獄后好不容易要展開新生活,卻因為馬哲讓廠子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另一面,再無顏面活下去。
他們人人活在壓抑中,壓抑的性欲、壓抑的情感、壓抑的自我......這些壓抑沒有出口,死亡似乎就成了一個出口。
片名《河邊的錯誤》中的“錯誤”,既是指馬哲破案過程中犯下的一個個“錯誤”,也是指這些死者人生的“錯誤性”。
這就是電影提出的真正的問題:當有一個超出我們經驗的東西出現時,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余華最喜歡最后一個鏡頭,上一秒馬哲還在慶祝自己榮獲三等功,下一秒就是夫妻給孩子洗澡,馬哲的孩子轉過臉來,把馬哲拉回了殘酷的現實。如果孩子未來瘋了,這該怎么辦呢?
如此看來,這部電影的內核其實和《活著》一以貫之,它討論的是每個人都必須背負和直面的生活真相。
正如余華所說:“我們還是要面對現實,我們錯誤了,但生活還在繼續(xù),哪怕我們的生活一直在錯誤中,我們依然要繼續(xù)。不管是什么樣的生活,我們都得繼續(xù)進行下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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