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達）昨日，老同學田守春發給我一首滿族歌曲，名曰《依蘭拉空齊》，并附言：懂滿文的朋友說，這是一首在春天祭祀牡丹江江神的歌。讀罷，我的腦海里突然蹦出了一個疑問，東北各地在開江時都是祭江神，為什么依蘭本地的薩滿要祭祀“獨角龍”呢？

（大江封凍）

開江分文武

　　關東人說的文開江和武開江是怎么個情況呢？冬天的封江，把“整條江從起頭到結尾凍成了一塊冰”，開江就是要把冰再還原成江水。

　　當春風拂面而來時，沉睡一冬的江湖也正在慢慢蘇醒，千里冰封的大江大湖，即將褪去堅硬的外殼。

　　一旦江河開化，當地的薩滿就要“看天時”，實際上是望天象觀地象，也包括看山川河流的變化。簡單地說，觀察江面上的冰如何排跑，了解今年的大江是“文開”還是“武開”？

（文開江）

　　開江時，冰面漸漸融化松動，江面上到處是不規則的縫隙，大者如炕，小者如桌，大多數啥也不像，

　　“文開江”很好理解，春天的氣溫一天天緩慢地升高，氣候緩緩地變暖，大江里冰面割成大小不等的冰片，當地人說這是“冰排”。冰排溫柔地逐步融化，大冰排瘦身，小冰排融成水，可眼見水面在日益擴大、冰排在分散。

　　水到渠成的“文開江”，因它的拖拖拉拉令許多農人不喜。一年當中東北的無霜期就那么多天，這“春脖子”一長，直接影響農民的收成。

　　“武開江”則是江上游的春天氣溫驟然上升，一聲悶雷般的聲響過后，江上冰面一下子鼓起來，旋即崩裂成無數冰塊，江水推著越來越多的冰排向江河下游推進。

　　一旦出現冰塊卡住、阻斷江流的情況，沿岸的冰排就會層層疊起堆積成山，逐漸形成一道幾米高至十幾米高的冰凌墻，形成“凌汛”。

（武開江）

　　武開江造成的“凌汛”危險性極大，可引起大江水位抬高，大水漫過堤壩，沖毀房屋，淹沒農田的災害。一些地方會用炸藥將冰壩炸碎，讓冰塊順流淌下以免阻塞江面。而在上世紀黃河發生的凌汛時，往往要出動轟炸機。

縣長祭獨角龍

　　聽老輩人說：武開江的江面“凸”起，是“獨角龍”用一只角劃開的，這年“天有龍助”，往往年頭好，四六太平、五谷豐登。

　　在古城依蘭至今流傳著《王縣長祭獨角龍》的故事。

　　據傳，在黑龍江駐守三江口的將軍是一條獨角龍。冬去春來開江時，獨角龍就從松花江上游用角豁開冰塊，一口氣豁到下游。

　　居住在松花江兩岸的百姓，每當開江的時候，都要擁擠到江邊看這條獨角龍，自上而下、一起一伏的破冰開江奇景。

(薩滿祭獨角龍)

　　這是件發生在民國期間的真事。某年，松花江開江后的冰排依舊順流而下，只是這年的冰排大、水流快。當江水和冰排奔流到松花江與倭肯河匯流不遠的地方時，冰塊突然被叉住，無法向下流動了。不長的時間，冰塊越叉越高，漸漸堆積成了一座冰山。此時的水流也被堵塞了，江水猛漲，眼瞧著松花江水位不斷地升高，大水逼近依蘭縣城。

　　當時的縣長叫王世選。王縣長可是一個廉政愛民的官，在依蘭任職約5年前后，當王縣長離開依蘭回吉林省教育廳赴任時，全縣人民還給王縣長立了功德碑。非常可惜的是，這塊石碑在文革時被砸，在1971年修筑牡丹江大橋時，被砌入了橋墩。

　　當王世選聞悉“武開江”，冰塊叉江、江水猛漲，依蘭城勢如累卵的緊急狀況后，他馬上派人準備豬、羊等祭品，隨后，便率領全縣的文武官員、士紳商戶和黎民百姓來到松花江邊，來祭奠獨角龍。

　　過去的人文化水平不高，對許多自然現象的成因不了解，偏愛迷信的說法。他們認為：大江沉睡了一冬，江神和江里的動物也憋悶了一冬，把眼睛都快憋紅了。到了春季，它們往往會更加兇猛地襲擊人、傷害人。如果把動物敬獻給它們，江神和動物們吃飽喝足后，就會變得溫順，也會乖乖地走掉，就不會危害人了。

　　王縣長在大江邊親自擺好香案，供上了祭品，帶頭開始祭江。主祭人王世選沖著大江高聲宣讀祭文，還施行了三拜九叩大禮。而后，閃亮登場的薩滿，大聲地呼喚獨角龍的名字，高唱著獨角龍的贊歌，溝通天地請神下凡。

　　當獨角龍神來到人間后，百姓就把一只只獻祭的豬、羊拋入江中，作為敬獻給它的貢物。

　　王縣長的虔誠及黎民百姓的真誠，令獨角龍甚為感動。當大家把活豬、活羊往江里一扔，收到禮物的獨角龍立刻大顯神通。

　　“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江面之上堆積成山的冰塊“嘩”一聲立刻破碎成了冰渣子，隨即水流暢通，江水順流而下，威脅縣城的大水迅速撤了下去。

　　一場洪水淹城的災難免除了。百姓在感激獨角龍神威的同時，也一起頌揚王世選縣長的功德。

　　此后，每年開江時依蘭縣一改過去祭江神的儀式，改祭獨角龍了。據說，打那以后依蘭城也再沒遇到“武開江”時“冰塊叉江”發生凌汛的情形。

　　“春江祭”后，在家里貓了一冬的漁民就開始駕船，迎著冰排捕撈開江魚。木把們也把木材運到溝岔邊上，開始“放散羊”，即把木材放在水里，一個個漂到大江邊的排臥子上，準備穿排待木排穿好后，就可以放木排了。　　

　　不管大江是文開還是武開，當最后ー塊殘冰無可奈何地飄走后，春天的大幕也就真正拉開了，天地間洋溢著一派盎然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