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西部君
人口存量競爭的激烈程度,再往前推進一步。
截至目前,全國公開2023年人口數據的29個省份中(黑龍江、西藏尚未公布),常住人口負增長的達19個。
制圖:城市財經
這是一個重要的分水嶺——三分之二的地方,都開始進入了常住人口下行通道。
變化的速度,比大家想象中的更快。這不僅是數量的變化,也將是人口分布空間的重構。
一場大變局的大幕,正式拉開了。
01
以最近三年的數據看,人口負增長地區的擴大是非常直觀的。
2021年:全國有16個省份的常住人口出現下降,15個省份增長,基本上屬于打平的狀態。
2022年:似乎迎來了轉折,人口負增長省份降到13個,與此對應,人口增加的省份上升到18個——也即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地方人口變化錄得正值。
原因不復雜:受疫情因素影響,多個沿海省份的人口向內陸回流。
比如,這一年,四大一線城市人口都出現了罕見的負增長。而江西、山西、云南、甘肅等內陸省份,則實現了人口增長由負到正的轉變。
但是,這只是短暫的過渡。
2023年:隨著社會切換到“正常”模式,人口再度由內陸向沿海地區回流,形勢出現了大逆轉,人口負增長省份迅速增加到19個——數量占31省市的三分之二。
其中,安徽、四川、廣西、福建、重慶、青海等6個省份,更是十年來首次出現了常住人口負增長。
02
如何理解這種趨勢?
首先,這是人口存量競爭下的必然,逆轉的可能性很小。
因為這背后對應的是一個總人口持續負增長的基本盤:2022年,全國總人口減少85萬;2023年,這一數字攀升到208萬。
從“七普”數據看,從2010年到2020年的這十年時間里,常住人口減少的省份僅有甘肅、內蒙古、山西、遼寧、吉林、黑龍江,共6個。
對比當前的數據,兩點變化非常明顯。
一,上一個十年,常住人口增長的省份依然是主流。而現在,人口負增長的省份成了主流。
二,上一個十年,人口減少的6個地區都是清一色的北方省份?,F在,南方多省也開始出現人口負增長。
可以說,人口變化上的南北差距,已逐漸演化到南北和東中西差距并存的局面。
2023年,18個內陸地區中,僅新疆、貴州、寧夏,常住人口還能夠維持正增長。并且,它們人口增長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人口出生率相對較高。
比如,2022年,貴州、寧夏的人口出生率都在10‰以上。而同期全國平均出生率僅6.77‰。
其次,不同省份,人口負增長的原因存在差異。
比如,四川、遼寧、安徽等地,盡管常住人口減少,但依然屬于人口凈流入省份。也就是說,人口下降主要是被自然負增長拖累。
還有的省份,雖然自然增長為正,但人口凈流出規模大。如廣西、貴州等。
再者,人口布局在空間上的分化會繼續加劇。
這不僅表現在東中西和南北上,也體現在一個地方的內部。
比如,省內各設區市都能夠保持人口增長的省份,到2023年已僅剩浙江一地。
另外,人口向大城市集中的趨勢會進一步顯現。
一個細節是,幾乎無一例外,所有省會城市的人口依然在增加——即便是人口負增長大省。
隨著越來越多的地方推進強省會建設,以及政策層面明確鼓勵各種發展要素向優勢地區集中,這一進程將繼續鞏固。
03
人口負增長地區,可以說是率先感受到了人口變化的影響。
但是,在總人口減少的大前提下,人口變化帶來的影響將是全方位的,沒有地方可以完全幸免。
要知道,如今那些還能夠保持人口增長的中心城市,它們的增量也較以往下降明顯。
比如,2010—2020年的十年里,深廣蓉的人口增量均超過500萬,但如今的增量僅有十來萬,甚至不到十萬。這與過去年均達數十萬的增量,顯然不可同日而語。
這意味著,哪怕是中心城市的“搶人”,也將面臨更大的難度,空間大為收縮。
過去幾年的“搶人大戰”,各地都是以送落戶資格、送購房補貼等“物質獎勵”為主。但發展到今天,除了極個別城市,多數地方其實都無限接近“零門檻”落戶。
人對城市的選擇權,將更充分。
這種情況下,城市要“搶人”,除了產業和就業機會,公共服務和營商環境的質量,將變得越來越重要。
一個值得注意的傾向是,在社會整體發展速度放緩之下,社會觀念也將趨于更保守,更多追求安穩,而不是更冒險。
從目前披露的一線城市的情況看,如上海、廣州、北京的人口回流規模,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大。
比如,北京過去兩年的人口合計減少2.8萬;上海合計減少接近2萬;廣州合計也僅增加不到2萬。
也就是說,人口存量時代,影響其實是全局性的。每一座城市,都需要有新的應對。
04
人口屬于“基本盤”。人口總量負增長,實際預示著我們正在進入一個大“收縮”的階段。
最直觀的現象是,最近一兩年,產科關停、幼兒園閉門等,已成為流行趨勢。
數據顯示,2022年,全國幼兒園數量出現了2008年以來的首次負增長,比上年減少5610所;2023年,幼兒園數量則較上一年再減少1.48萬所。
也就是說,過去兩年,2.04萬所幼兒園消失了。
理論上,人口減少了,公共服務質量是不是可以更高了?但未必,因為人口減少,意味著需求減少,相應的內需和投資的空間也在萎縮。
于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社會在方方面面都將進入“存量”博弈中。
比如,以現在的人口情況來審視城市的發展規模,多數城市在產業、基建、公共服務等方面的規劃,都勢必需要新的調整。
事實上,變化已很明顯。即便是深圳、成都這樣的超大城市,新的地鐵建設規模都已出現縮水。
此外,前不久12個重點地區因為債務原因,部分基建被叫停,也清晰地表明變化在發生。
存量競爭的殘酷,還表現在社會不得不拿更多的資源為“過去”買單。
一方面,很多地方要將相當一部分資金用于還債。
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在各地公開的2024年政府工作報告中,“防范化解地方債”頻頻出現。相關文件更是明確要求,重點省份要“砸鍋賣鐵”全力化解地方債務風險。
正是因為壓力,最近多地出現了非常罕見的表述:能修的絕不買新的,能重復用的絕不丟棄。
另一方面,速度放緩了,但隨著老齡化的上升,養老等公共服務支出負擔卻在快速增加。
從GDP占比來看,我國養老金占GDP比重由2001年的1.9%增加到2020年的12.4%,增長較快。
但仍遠低于OECD(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國家平均水平。可參考的數據是,2019年,OECD成員國養老基金資產占GDP比例的算術平均值為54.2%。
甚至,我們還得經歷從“基建狂魔”到“維修狂魔”的轉變。那些海量的基礎設施,隨著時間的推移,對應的將是越來越高昂的維護保養成本。
即便是擴大內需,也不得不轉向挖掘存量。
當前促消費的一個重要舉措是——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這個舉措的名稱,已然是微觀地為“存量化”時代,標注了一個非?,F實的注腳。
人口負增長,只是表象。更驚心動魄的,是背后對應的一系列深刻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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