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女孩吳為，從小被外公外婆養育長大，感情極深，但是外公外婆離開人世的時候，因為學業的關系，沒能在身邊。

吳為無法接受這樣的離開與告別，作為攝影師的她，選擇拿起相機，從老宅到老家，從親人到故舊，一點點追索和記錄外公外婆的生命痕跡，在這個過程中，她回憶童年和外公外婆之間的點點滴滴，也重新認識了外公外婆更完整的人生。這些照片成為了她的畢業作品，又成了書，更成為了寫給外公外婆的信。

“早知道這么難，我絕對不做了。”

這是吳為在做外公外婆這本書時最常想起的一句話，今天就跟大家分享吳為的這篇作者手記；同時也跟大家預告，這周六下午三點，吳為來到了北京做書市集的現場，跟大家分享這本一頁只有一行字的書——《我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孩子》，并且在現場L09號攤位旁，還有吳為布置的小型展覽，歡迎大家來到做書市集，共同完成這場情感傳遞！

01 豆花

“你的書，終于做完了？”

去年末，上山前，我們在忠愛的豆花店歇腳。燈燈拉開凳子坐下，指著她左邊，讓我挨著她。我正笨拙地拆開一次性碗筷的塑料套，心想什么時候才能吃豆花，就聽到她問。

“嗯，做完了。”我也拉開凳子坐定，“只是現在賣得不太好，所以還在努力。”燈燈毫不遲疑，“為什么要賣得好？”我就愣在原地。眾人都祝新書大賣，而她叩問顛倒。

她已經快要吃完大半碗豆花，我才支支吾吾地回答，“因為，是大家一起做的書……”

02 過程

這本大家一起做的書叫《我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孩子》，它于2023年末誕生，牽線紅娘是「屋頂上的櫻園」的主理人燕姐。

燕姐在2021年7月28日，把《芬芳一生》介紹給了涂涂，那時我還在北京。10月17日，我和涂涂第一次在櫻園見面，確定成書需要補充大量書寫。12月9日，涂涂詢問寫作進度，我一字未動。

△ 「爆款倒不需要」和「無論怎樣都需要試一試」

2022年1月11日，和涂涂第二次在櫻園見面，簽訂出版合同；2月23日，和涂涂第三次在櫻園見面；4月1日，我完成寫作一稿；8月7日，和涂涂第四次在櫻園見面，討論編輯一稿；8月11日，我完成寫作二稿；9月7日，苗倩加入工作；9月17日，涂涂給出編輯二稿，預備進入設計；9月20日，朱老師給出后序一稿；9月26日，主創（作者、編輯、設計）第一輪大討論，確定做兩個版本；9月30日，朱老師給出后序二稿；11月15日，主創第二輪大討論；12月7日，主創第三輪大討論，確定舍棄一個版本。

△ 「開工大吉」和「生命的殘酷與力量」

2023年1月18日，主創第四輪大討論；2月27日，主創第五輪大討論；3月21日，主創第六輪大討論；3月31日，二審返稿；4月8日，東翰協助整體圖校；4月23日，主創第七輪大討論；5月8日，和涂涂第五次見面在清歡，看假樣書，送出社審；5月12日，第一次營銷會議；6月5日，確定封面；6月20日，三審返稿；7月7日，拿到書號；7月29日，第一次全員統籌會議；8月3日，質檢返稿；10月8日，和涂涂第六次見面在櫻園，看最終樣書；11月18日，和涂涂第七次見面在麓湖，看印刷OK樣書；12月8日，新書首發分享會在「屋頂上的櫻園」舉行……

△ 「我們把書做好」和「一個無所不能的團隊」

回溯成書的過程，我試圖找到一些坐標，提煉關鍵節點，反推它從無到有的歷程。但大討論之外若干繁密而詳實的小討論，像是茫茫雪地之上無盡的雪花，若想從中舉出一片最重要的，整片雪地都會融化。

我們在土地之上共行，每個人都曾被風雪擊退、驚怖、掩埋，自我懷疑，又反復上路。

03 編輯和作者

簽合同之前，涂涂和我說，這個選題已經報給編輯們了，但是沒人接招。那時「屋頂上的櫻園」還沒重裝，我們坐在大堂的小桌邊，面對一大堆零食和水果。接著他說，所以我決定自己來做這本書的編輯，這本書得是一個真正想做的編輯，才能做好。然后他說，但是在這之前，我沒有做過編輯，所以這將是我編的第一本書。

我聽完這三句話，就很想放棄吃到一半的車厘子，拂袖而去。大約出于一種莫名的信任和天然的軟弱，我端正地藏起困惑，說，好。我當時有兩個疑慮：為什么一個總編，從來沒有做過編輯？一個第一次做編輯的人，能編好一本書嗎？

涂涂給出的編輯一稿，像在驗證我的不解，中規中矩的結構，我倆好像都不太歡喜和滿意，但也找不到突破的口徑。他說書稿沒問題了，但有更好的可能性，要不要再試試？我說，好的。涂涂是第一次做編輯，我是第一次有編輯。在這之前，我自己寫，自己改，自己搭結構。就像我從倫藝畢業回國，第一次去大理做展時，在攝影師和策展人一欄，都填了吳為。我常常一個人完成表達，但這會兒忽然多出一個人，他拋出寫作的方向，或是大概往哪兒一指，我就得背著行囊扎扎實實去那條路上 探一探芳 。但那條路，我早已走得筋疲力盡，每個犄角旮旯都彎下腰、跪在地上、爬進去、伸手摸過無數次了，所有想說的，都在圖片里了，再能寫的，也在交出的寫作一稿里了。還能寫什么？我要怎么辦？

我記得那種卡住的感受，但記不得它持續了多久。直到我讀到金宇澄先生的《回望》，他在《一切已歸平靜》里寫父親的“梅花桌子在一九六六年被抄走，柚木圓臺一直在家，現放著我的筆記本電腦”； 直到爺爺葬禮的煙火，忽然在老屋的天空之巔，綻放不停，我躲在車里一抬頭就撞上滿目星花；直到又回到拍攝的車庫，那個偌大的蜘蛛網吃完我的臉……不可抵擋的傾吐欲望如同黑夜的炸雷之火，來之匆匆，燃遍四方。我蹲在大足潮冷的酒店桌臺前，蜷在大山松軟的床墊之上，就著一股炎炎的夏日之風，乘坐回憶的狂濤，寫完了《一切發生的地方》和《生命大戲的片場》。它們是整本書里，我認為分量更重的文章。這些文字來自革新的耕耘，新的死亡，新的眼淚，帶來了新的濕潤土壤，我得以撿起鋤頭，把前年留下的土豆，作為來年的種子。

「順其自然，想怎么寫就先怎么寫，你別逼著自己繼續寫，確實不太對，真的就是真的

這幾日讀到，春山出版總編輯莊瑞琳老師在談，“「編輯」是什么？編輯其實是作品隱形的共同作者。并不是說編輯實際寫了什么，而是關于一個作品的討論，一個作品的精神，甚至是寫作者的心態，都是跟編輯的討論所共同促成。”深以為然。

有新有舊有當下，涂涂給出的編輯二稿，是現在這本書的雛形與基石，它看似簡明的外殼，實則是一個個擰在一起的三明治時空套層。在準備映畫廊的新書分享會時，我在遠行的飛機上，留了充足的耐心來拆解這個緊密結構。我把連貫如一的它抽絲剝繭，想要按照「圖片：xx；文字：xxx」做一組ppt，但發現它們藕斷絲連，全在講愛。讓讀者能進入這份愛，感受這份愛，帶著這份愛合上書好好去愛，是我們的心意。

去年末，北京電影學院的學弟收到新書之后發來信息，他說學姐，這和當年的《芬芳一生》，是兩個東西，這是一個新的作品。對，所以它不能再叫《芬芳一生》，它是一個新的作品。這些全新的到來，是因為涂涂不斷鼓勵與推動，我得以再試試，也因為編輯回到我久遠的素材里，撈回了那些寶貝的過往。曾經稚嫩的表達，只因為在當下發聲，從而珍貴萬分。于是整本書，一下子從一個2020年開始的項目，變成了一個生命全語境形態之下的項目，只有那么濃密的陪伴、冗雜的記憶和綿延的思念，才會澆灌出這樣的花朵。也只有更豐沛的真實融合，才能讓縹緲的藝術，又回落到生活。

感謝 “編輯天才” 涂涂，面對一個不成熟的寫作者，他需要消化不成體系的段落和思維的碎片，接受卡頓的拖稿和深夜的爆哭。他指出問題，迎接情緒，理解訴求，融化擔憂，督促進度，修正混亂的標點、語序、的地得，編排跨越五年以上迥異的寫作語言風格，還要應對我讀著讀著覺得自己寫得不好，不想出這本書了諸如此類抓馬的戲份……我們最終來到了這里。

△ 「刪掉，加上，不用改，對，肯定不行，同意，why，看不懂，有歧義，改錯了……」

04 建橋的人

這本書做得很慢，在拉長的周期里，大家有足夠的時間去喘息、生病、思索、做別的工作、解決突發的事故。推不動的時候，就等。等作者寫下新的心境，等編輯拿出不同的結構，等設計找到問題的出口，等印務提出更好的方案……等的過程，催發了新的可能。沒想清楚的人，可以接著想，每個人都不催每個人。

△ 「不著急，再想想，不用趕，不擔心，好事多磨，不要管時間，一步步來……」

設計的工作，是搭建作者和讀者之間的橋梁。這座橋在成書之前，只存在于indesign軟件中，我們賦予它再天馬行空的美好想像，若最終不能落實到紙面上，都只是幻想。設計要保證這座橋順暢、穩固、和諧、實用又美觀，還要經濟實惠。設計需要引導讀者來踏上這座橋，但又意識不到自己踏上了一座橋，不知不覺就在橋上看到了日出日落，想起了一些芳華的人生。行至彼岸，覺得意猶未盡，想再走一程。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往往不會成功，讀者都很聰明，他們挑橋上的一切刺和毛病，有時堅決不肯上橋，有時半途就要往回走，有時在橋上大跳大鬧……

在做這本書之前，苗倩已經建了不少的橋，它們都很漂亮、安穩，有些也被稱贊，受到嘉獎。她有了自己的風格，在所有的通道里，一老遠就能認出她的作品。但每次的橋都是新的，經驗可以累積，困難依然重現。

我們都是和苗倩一起建橋的人，但更多時候，我們只能陪著和看著。規劃選址、墊高地形、量定弧度、挑選材料、鋪設路面、測試成效，都只能她只身前往。到一定階段了，我們也被邀請，去走一走她已經建好的部分。我們是最嚴苛和直接的讀者，我們拆了她不少的橋，溫柔地炸毀她的勞動成果。一切歸零，路又走不通了。她考慮預算，兼顧時間，判斷承重，顧慮風雨激浪的安全系數，然后，她還想要完美。她想建一座不會垮塌、絕無磨損、愈久彌新的橋梁，她想讓它結實又輕盈，壯闊又秀美，醇熟又通透，有干脆利落的結構，還要有袒露赤忱的道路。我沒見過這樣的橋梁，也沒想過要建這樣的橋梁。但苗倩想，她想為《我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孩子》建這樣一座橋。

△ 「重新寫，可能有更好的方式，不用擔心，有了一些想法，想得更透一些」

這本書的工作并不簡單，我們做了很多“無用功”。 為了嘗試手寫的效果， 我日復一日端坐，在小方格里謄抄。苗倩也做過一個大開本的畫冊版本，因為定位方向不明而輾轉無果。她是設計，是圖編，亦是隱形的作者。她參與到不可見架構的深處，也負責所有表面的細節。 我有時在想，讀者拿到一本書，只能讀到成果，那他們應該去哪里讀到經過？如果不知道經過，那他們是否讀到了一本完整的書？

當一本書事無巨細地經歷了徹底的思考，便無遺憾的居所。每個標點確認過，每個空行推敲好，每個印張核實完畢，每個結構模擬到位，每張圖片一而再再而三地審視，從法律的層面它能不能用，從隱私的層面它要不要改，從情感的層面它怎么更有力量，從文字的層面它可以這樣結合嗎？整本書多大、多重、能攤平閱讀嗎？書簽多長、用哪些文字、插在哪一頁？封底用什么文案、小紙包的陰影合理嗎、觸感膜摸起來舒服嗎……每片雪花都重要。

△ 「它還存在嗎、挺猶豫的、我好像明白了、一定會有困惑、可能是合適的、先試試看……」

越到后期，苗倩越緊張，她總是說，“它一定要好”、“我一定會將它呈現完美”。我每次都想和她說，“它不一定要是完美的”、“它一定不會是完美的”。但建橋，是不能泄氣的，所以我噤聲不語，尊重我們為了追求完美，付出的成本與代價。

△ 「非常打動人！真的太美了！美好！雖然很苦，但是真的值得，沒有留下遺憾」

也許建橋的人，終生工作的核心，并不是那一座座橋，而是借由它們，去建自己那唯一一顆，純粹而金剛之心。

05 死角

2023年11月27日，我媽作為參與樂府眾籌文學包的讀者，比我先收到書。她顫抖地拆著快遞，出于母親的激動，而我只有作者的忐忑。我怕書有問題，怕裁切的邊縫有鋸齒，怕封面的粘膠有痕跡，怕鎖線位置沒有對齊……

書沒什么大問題，之前所有樣書的錯誤都被妥帖規避了。但我出了問題。我沒有做好準備要面對那么不同的讀者，我沒有認識到“大眾出版”中的“大眾”到底有多大、多眾。任意一句評論、一個打分、一次退貨的要求，都能瞬間 丟翻 我。

我抱著書坐在禪墊上開始放聲大哭，帶著終于做完一件事的釋放，也帶著不被理解不被認同的委屈。我覺得這本書和我太不一樣了，它為什么不是一個更低的定價，不是一個更普通的模樣，它為什么不可以和我一樣，去試圖迎合每個人？獨樹一幟的團隊做出了特立獨行的書，但作者卻在完成的那一刻希望它更加平庸，只為了免于爭議，噢，好笑呵！我怎么那么不勇敢？我怎么不像這本書一樣，它干凈地無畏啊！它就那么存在了，無所謂別人說什么啊！

可是，它又那么像我啊……絮叨、倔強、全力而出、向往純潔……當然，也有一點笨重。

燈燈的信息在此刻來到。我得以認出死角，放下書，停住眼淚，離開那里。

06 瀘州的西西弗

去年二月，山中開始準備做茶，參與人員都要體檢。和伙伴們凌晨四點半驅車下山，這樣進城時就能逢上體檢中心剛開門，人最少，不排隊。那日余下的時間，大家能去理個發、逛逛超市，滿足一下久居深山的城市之心。當時我已經在山中住了接近一年，春節沒有返家，平日也不出山，買書讀書皆不便，已不知世間書為何物。正巧和苗倩討論起封面，我就說，今天我會進趟城，爭取找家書店，看看現在的書都長什么樣。

在車上睡得神魂顛倒，半醒間看見窗外不算高壯的百貨大樓，像現代文明的龐然大物，真是威武。瀘州太堵，剛到七點，車子就已經挪不動步。很久沒看到那么多建筑，我一直把臉貼到玻璃上哈氣，貪婪地打望。西西弗書店在商場的地下一樓，我埋頭挑選，看到喜歡的封面就舉起來拍張照，發給苗倩作為參考，再隨口說一些即時的感受，幫助她理解我的傾向。

書店里除了我和鄉姐，幾乎沒有別的讀者，空蕩蕩的只有書。鄉姐看我一門心思地工作，打趣問：“瓜瓜，之后你的書出來，這里能買到嗎？”我們正站在西西弗書店的入口處，我未經思忖，抬手就指著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它被放在最顯眼的臺上最正中的位置。我說，“它應該會是一本，放在這里的書。”我總有些突如其來的自信片刻，它們在事后淪為笑談。

那天我在書店發了很久的呆，想著我們的書，之后要怎么在這么多書里面，脫穎而出啊？十個月后，我們沒有做出一本“脫穎而出”的書，它沒有熱鬧的封面，也沒有醒目的書脊。我去成都的新華文軒，它就放在面前的書架上，我走過幾輪也愣是沒看著。在浮于野書店的分享會上，我從沙發上起身，把我們的書順手舉到擺臺上別的書旁邊，我一句話都不用講，大家的目光就會自動移到別的書上。我收到評價說，是封面連累了銷量。當我消化完，又會有人說，真不應該改書名。于是我把耳朵捂住，豆瓣刪掉，做一只不進食的鴕鳥。

后來西西弗書店沒有進我們這本書，它不會被放在那個位置，也不能在那里買到。在一開始，我想讓很多人喜歡這本書，慢慢明白，它們每一本都將有自己的命運。或束之高閣，或捧若珍寶，或棄之如蔽，或常讀常新……我無法要求他人，也不必、不該要求他人。我們用心為之，期許它有好的結果，自是無可厚非。但終是知曉這一本書，只是若干本書之一，而做書這一件事，也只是若干件事之一，便可放下執著，盡管問回自心，做得徹不徹底？痛不痛快？樂哉否？

07 沒有早知道

做書時，我心海中最常響起的一句話是：早知道這么難，我絕對不做了。

難在寫不出新的文字，難在完成小眾藝術語境到大眾出版物的轉變，難在太多事做不完睡不夠，難在團隊作戰每個人要打配合，難在好不容易寫完了要一輪輪編一層層審一遍遍改一點點磨，難在等風浪平息等各類流程等身心自愈，難在狀況頻出進度受阻還要保持安定心態……

這份難一直在，一直到我理解了不順利是常態，習慣了遇到問題就面對，相信了再難都會堅持過去。這句話就再也沒有來到過。 我知道總有人在慌張，但也總有人會收場。我越著急，想出辦法的可能性就越小，我越淡定，就能越快解決問題。我做不到的，有人可以，那我就找到他，信任他，給時間，并站得足夠遠。實在沒招了，就去散個步、跳會兒舞、睡一大覺，再來看，問題說不定已經自己長成了契機。

08 西雙版納的啟示

一月末，我去了趟西雙版納，普洱的山連綿。我們尋覓一片古茶林，七拐八拐走錯了路，遇到一戶人家清爽又儉樸，進去討口水喝。女主人引我們在茶桌前坐下，指著后面琳瑯滿目的小方格子問，想喝什么茶。她居主位泡茶，我坐她右側，看她手上有傷，皮膚黝黑，動作嫻熟，笑起來誠懇念叨著，我真是不會泡茶……茶過兩巡，幾杯下肚，她講起做茶的故事，說著春季為了跟上葉子的節奏，日日不得眠，有時夜里弓腰勞作，再回過神來已是紅火大太陽，天光全亮。

我走累了路，頭也抬不起，沒精打采地把身體擱在茶桌上，聽她平靜的講述。我滿心以為，她會露出點愁容，或是生出些疲態，我試圖在她的臉上找到那些辛勞留下的痕跡。但是沒有。她只是很靜地說，做茶就是這樣子的呀。沒有一句矯飾，也沒有一句艱苦。

那天的茶并不好喝，紅茶澀，普洱苦，但我從離開那個小屋開始，便學會了不再叫苦。做茶就是這樣子的呀，做書就是這樣子的呀，做人就是這樣子的呀。一個人要做完一件事，一件事要到達一個地方，自然會有辛苦，那都是人自己的選擇。選了，就認，就做，就做好，然后放下，再接著做。

09 一年前

一年前的今天，我在山上做茶。閑暇之時，我很愛站在小山坡上曬太陽，那個位置可以看到我們的小房子、菜地和花園，還有四面的山群。晾衣繩在我的頭頂，只需晴個半天，襪子就會曬干。有時 下起暴雨，小山坡泥濘多多，但雨后空氣甜蜜，我也貪戀那些瞬間。

就是在那個小山坡上，2023年4月28日的上午，涂涂問我能不能通個電話。我已經猜到他要說什么，也準備好了我的答案。那幾乎是我們認識以來，最簡明扼要的一次溝通。他問我愿不愿意繼續做這本書，我說繼續做，事情就說完了，多的話沒有。我現在都記得他的語氣，也憶起我的心理活動，我明明那么堅定，依然在回答之前，要求自己做了一個深呼吸。所以有那么幾秒的空白，留在兩顆心的中間。

做這本書期間，我們都在經歷生命和自我的裂變，成長的命題涉及錢、情、愛、權、名譽、輿論、自由、死亡和復雜的人性……現在書做完了，我們的成長仍在繼續。

10 爬山

這個月初，我去爬了一段蒼山。上行時有些慢，也有點難，不時被開滿花的野樹勾走，還背了滿滿當當的茶水和小食。享受完春光，逗夠了松鼠和小鳥，偷聽沿途的對話，進廟宇磕頭也奉上微小的錢，太陽早已明朗升出了。

下山時茶喝好了，面包吃飽了，薄毛衣褪下搭在書包上，斜挎著相機沿著來時的路，蹦蹦跶跶地返程。實在太喜悅，就唱起啦啦啦啦的旋律，大手大腳甩著。攀登的旅人，正走到炎熱和心煩，看見逆行者歡笑滿面下山來，不由得多瞥幾眼。女孩和已經快要走不動的男孩講，你看別個，唱著歌就下來了……我搖頭晃腦地路過。

快意盎然之時，想起了我們一起做的這本書，它好像今時這段路，上山時多艱難，下山時多輕松。 最好的事，是松弛地呲溜下來，也是一步一步老實爬上去。我喜歡結果，也敬重過程，它們全部動人。

我繼續去爬山了。各位珍重，我們下個山頭見。

《我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孩子》

做書分享會

活動時間

5月18日（周六）15：00-16：30

活動地點

2024做書圖書市集·北京·工人體育場

《我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孩子》

小型展覽

同時公布一條關于這本書的好消息！

由苗倩老師設計的《我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孩子》一書榮獲第103屆ADC BRONZE WINNER獎項！

始于1921年的 ADC 年度大獎(金立方獎)已超過百年歷史，獎項認可并慶祝全球的廣告與設計領域所有形式的創新與杰出工藝。ADC 表彰最優秀的創意人員和最具突破性的創意作品，涵蓋了廣告、數字媒體、平面和出版設計、包裝和產品設計、動畫、游戲、體驗式和建筑設計、攝影、插圖、時尚設計以及所有領域。ADC 每年都吸引全世界數萬名優秀設計師參與，并從這些設計師參賽作品里評選出最優秀的作品。

《我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孩子》（含簽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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