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布菲
罪犯,在現實生活里遇到,大多數人都會有多遠跑多遠,但作為一種藝術形象出現,魅力又實在不小。
影視作品里有許多經典的罪犯類型角色都有為數眾多的迷弟迷妹,漢尼拔吃人,也不妨礙信徒覺得他優雅;DC反派一哥小丑,瘋狂的魅力幾乎要蓋過蝙蝠俠;近期國產劇《新生》里的費可,作為詐騙犯不僅把劇里的眾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劇外也讓不少觀眾五迷三道。
不過這些被塑造的很出彩的犯罪類型角色,大都是男性,畢竟犯罪懸疑題材多以男性為主體。這幾年隨著女性題材影視劇的發展,各種類型的女性角色也都在不斷迭新,女性罪犯們,也不例外。
01
被凝視的她們
翻檢自己的記憶過程中,星番發現腦海里頗有印象的幾位女性犯罪者角色,大多是美女。從童年陰影女性犯罪題材劇《紅蜘蛛》《紅罌粟》,到近年來看過的一些懸疑類作品,皆是如此。不美的女罪犯角色肯定也有,但仿佛腦子里有個卡顏局,把她們中的大多數都篩選掉了。
男性罪犯角色里當然也很多帥哥,但非帥哥也不在少數。古早電視劇《征服》里的劉華強由孫紅雷飾演,大爆劇《狂飆》里張頌文的高啟強也不是帥哥,《隱秘的角落》里秦昊演的張東升還是個禿頭,但一點不妨礙他們出圈。
女性罪犯為什么就得美才能讓人印象深刻呢?思考了一下,星番覺得一方面是國產劇里普女的生存空間很小,并不像普男一樣到處游走,劇方就已經替觀眾篩選掉了很多不美的女演員;另一方面,在很多影視劇中,美麗的外表往往就是犯罪的起源。
國產影視劇里的女性罪犯許多起初都是受害者,美麗的外表往往是災厄的起源。典型如《漫長的季節》里的沈墨,被收養自己的大爺和港商性侵,最終她手刃了他們;最近的《微暗之火》,女主角南雅少女時期便被繼兄強暴,徐毅為了保護她誤殺了繼兄后,南雅選擇了包庇他。電影《白日焰火》里,女主角吳志貞在被強奸后失手殺死了對方;《唐人街探案》里,思諾也是不堪養父的愛意,利用日記誘使他殺人。
值得一提的是,這幾位女性角色其實都不是性感美艷掛的。沈墨由李庚希飾演,外表單薄氣質肅殺;《微暗之火》南雅的演員是童瑤,對于全鎮最美女人的人設,許多觀眾一開始是頗有微辭的;《白日焰火》里的桂綸鎂,出現在東北的冰天雪地里,也還是有幾分臺灣文藝小清新的調調。
幾位都被或多或少質疑過外表冷淡,不夠美也撐不起人設。但另一方面,這樣的選角其實在背離觀眾預期的同時,也顛覆了部分觀眾對于“外表性感更容易被侵害,乖巧就能避害”的刻板印象。同時她們偏冷感的外表,也更容易讓觀眾聚焦劇情,而非演員的肉體。
《黑土無言》里也有兩個讓星番印象比較深刻的女性罪犯角色。一個是鄧家佳飾演的女大佬王萍,紅唇長發的造型比起前面幾位冷淡型的女角色要美艷得多,但王萍犯罪的根由追溯下來,是她對上大學、對讀書的渴望,這讓她添了幾分斯文氣質,也是很少見的女性犯罪者形象。
而另一個則是林瀟飾演的女殺手金珠花,這一角色出場時外表極其邋遢,作派也很粗獷。許多作品里,女殺手殺人時也是要踩著高跟鞋、穿著性感的長裙的,比如《間諜過家家》的女主角約爾、《蝙蝠俠》里的貓女,她們是女殺手,更是美女殺手。
但在金珠花這個角色身上,美被拿掉了,除了后面給她安排了一個心念著自己孩子的母性情節,連“女”這個詞都被弱化了。她也是少數沒被星番的“卡顏”篩掉的不夠美麗的女性罪犯角色。
像影視作品里男性犯罪角色的顏值很多元一樣,他們的犯罪動機也總是很多元。作為一個觀眾,星番希望看到以后的國產犯罪懸疑類型劇里,也能出現更多元的女性犯罪角色,無論外表還是經歷動機。
02
被愛和被救贖的她們
國產劇沒有真正的壞人當主角,所以主角們即使犯罪,也總是逼不得已的黑化,而且結局也總會受到應有的懲罰。而到了女性主角身上,就更是要被恨包圍,最終被愛救贖。比如《微暗之火》的南雅,長期生活在堪比地獄的狀態里,幾乎整個小鎮都是對她的加害者,最后被男主角的愛救贖。
國產劇敘事語境下的故事,無論整體氣質多么暗黑,總是要有溫暖的底色和光明的結局,外國人就不講究這些。近期另一部有討論度的網飛劇《馴鹿寶貝》,是一個病態到底的故事。兩個人都是深受創傷的人,Martha有童年陰影,Donny被性侵犯過,瘦弱的Donny被體格巨大的Martha盯上跟蹤騷擾。與眾不同的是,體格巨大的跟蹤狂Martha是女性,瘦弱的Donny才是男性,而且Donny居然對她的跟蹤欲罷不能,因為這個stalker就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在故事最后,他甚至徹底地理解了她。
Martha這個角色的特殊性在于,相比那些殺人放火的女性罪犯,她的罪不算重,但整部劇對她心靈上的病態揭示很深刻,她在法庭上認罪的時刻,就像不打麻藥地切開了人體一樣痛苦。
而在某些作品里,犯了罪的女主角不需要被救贖,也不需要男主角。美劇《殺死伊芙》的兩位女主角,英國軍情五處的特工伊芙和年輕的女殺手薇拉內爾,看著是警察和匪徒的貓鼠游戲組合,但實際上伊芙的底線可能比薇拉內爾還低,她在對變態殺手薇拉內爾的追逐中獲得了能滿足自己的快感和刺激感,為此犧牲了丈夫和朋友也沒什么惋惜。兩個人都算不上正義和光明,她們彼此之間的情感交流更是無法歸類到“互相救贖”上。
電影《末路狂花》的另一個譯名是《塞爾瑪與路易斯》,兩個女人本來只是短途旅行,結果最后變成了一場殺人搶劫放火的公路冒險。這個故事里沒有救贖,只有墜下懸崖的絕境。
不得不說,在某些時刻,這些拒絕愛與救贖的女性角色,身上迸發的藝術魅力倒是更勝一籌。
03
被審判的她們
眾所周知,女性總是很容易被審判的,即使她們并沒有犯罪,藝術作品中也有許多令人深刻的被審判的女性。無論她們是否有罪,她們在人生的某個階段,都與罪犯這個詞關聯在了一起。
托爾斯泰在《復活》里寫女主角瑪絲洛娃第一次出場,即是她作為女囚犯被押庭受審。這段描寫托爾斯泰反復修改了二十幾次,從一開始寫她“瘦削而丑陋”“有一個扁塌的鼻子”,改為寫她“一頭黑發梳成一條光滑的大辮子,有一對黑得異乎尋常發亮的眼睛,渾身烙上了一個純潔無辜的印記”,又寫她臉上帶著“墮落過的痕跡”……
數次修改后,才有了最終那個給無數讀者留下深刻印象的瑪絲洛娃登場:個子小而豐滿,活潑輕快地走來,白色的布衣裙外罩著一套寬大的灰色囚服,頭巾下是明顯故意溜出來的兩綹頭發,臉色是長期被囚禁著的人的蒼白,面上是兩只浮腫卻依舊放光的眼睛。
一個被侮辱被陷害,受壓迫也墮落過,卻仍保留著一絲純真的女性的形象躍然紙上,托爾斯泰用寥寥數語就勾勒出了一個女囚犯的過往和當下,甚至也用她身上殘存的光亮和生氣喻示了她以后的“復活”。
瑪絲洛娃雖然出場即是被審判,但作家顯然并未用審判的筆觸去塑造她,在書寫這一角色時,托爾斯泰賦予她女囚犯的人設,也給予她人的豐富度,這是托爾斯泰超脫于時代的地方。而如今仍有不少創作者會在作品里不遺余力地以各種方式審判女性角色。
從前也就罷了,近年來明顯能感覺到觀眾,尤其是女性觀眾對這類情節的反感越演越烈,部分觀眾甚至會在憤怒之下反過來審判創作者。比如《長月燼明》里審判葉冰裳的情節就曾引起巨大爭議,去討伐編劇和其他主演的大有人在。
今年在國內上映的法國電影《墜落的審判》(董強會譯為《墜亡剖析》),講一位女作家桑德拉因為丈夫的墜亡而被指控為兇手,由此開啟了一段對她本人、對她的婚姻和愛情的曲折審判。
和《復活》里的瑪絲洛娃一樣,桑德拉并沒有犯謀殺罪,如同電影里的臺詞所述,“桑德拉·沃伊特的罪過,僅僅是在她丈夫失敗的時候她成功了。”而她因此要被懷疑、在法庭上被指控、無數次為自己辯白。唯有經歷全方位的審判,她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這場荒謬的審判,更是一場對女性處境的獨到洞察與深刻反思。
當這部女性視角的電影出現在北大首映禮上時,兩位與談的男性陳銘和董強,倒是以一種不怎么體面的方式成為了話題中心。一個作為主持人卻長篇大論言之無物,另一個更是把爹味展現得淋漓盡致。
董強在之后發微博稱“審判只是一部分表象”,翻譯準確性的問題暫時不表,但董教授話語中透出的傲慢與優越感,反而輕易就激起了大眾對他的審判,也成了這部電影與現實極具諷刺性的一個互文。
某種程度上,對董強的“審判”是一件很爽文的事情,他代表的是一個審判欲最強烈的群體,而現在,輪到他被審判了。被審判的不僅有“她們”,也有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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