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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白居易對江南情有獨鐘，少年時隨父宦游，曾許下平生心愿：“異日茍獲蘇杭一郡足矣”。

“自嗟還自哂，又向杭州去”，可后來，待其踏上前往杭州的旅途時，卻又是心事重重。

長慶二年（822年），因“累上疏論事，天子不能用”，失望太多，故白居易乞求外任。

出乎意料的是，唐穆宗不僅很快批準了白居易的請求，還任命其為杭州知州，出使東南。

“且向錢塘湖上去，冷吟閑醉二三年”，而這既是白居易的求之不得，也是他的意難平。

因為，此行雖然能圓平生夙愿，但卻令其再一次遠離政治中心，難以實現兼濟天下之志。

“自問波上萍，何如澗中石”，《鄧州路中作》作于赴任途中，詠物抒懷，彰顯文人風骨。

蕭蕭誰家村，秋梨葉半坼。
漠漠誰家園，秋韭花初白。
路逢故里物，使我嗟行役。
不歸渭北村，又作江南客。
去鄉(xiāng)徒自苦，濟世終無益。
自問波上萍，何如澗中石。——唐 白居易《鄧州路中作》

簡譯：

無邊落木蕭蕭下，這是誰家的村子，如此凄清，秋梨的葉子都掉落一半了。

這又是誰的菜園，此刻是如此地寂靜無聲，秋天的韭菜剛剛開出潔白的花。

赴任途中，偶然邂逅如故鄉(xiāng)的風物，不由得讓我感嘆行役在外的諸般苦楚。

可我彼時并不是回歸渭北的故居，仕宦漂泊，又一次前往江南，客居他鄉(xiāng)。

去國離京，背井離鄉(xiāng)，半生辛苦，達則兼濟天下的壯志，終究是沒有實現。

捫心自問，作那波上的浮萍，怎比這澗水中的石頭：聽從我心，不問西東。

賞析：

“揚鞭簇車馬，揮手辭親故”，這年七月，白居易離開京城，過商山，經鄧州，跨漢江，渡洞庭，抵江州，于早冬十月達杭州。

途徑鄧州時，秋意已濃，白居易見到了和自己故園一樣的風物，不由得感慨萬千，即景抒懷，寫下這首五言古詩《鄧州路中作》。

“蕭蕭誰家村，秋梨葉半坼。漠漠誰家園，秋韭花初白”，前四句寫沿途之景，紅葉翩飛，韭花如雪，色彩艷麗堪慰寂寥秋意。

“路逢故里物，使我嗟行役。不歸渭北村，又作江南客”，中間四句觸景傷懷，宦海沉浮，羈旅漂泊，寫出了自身的坎坷際遇。

“始徙家秦中，卜居渭上”，貞元十九年，33歲的白居易被授予秘書省校書郎，次年，他把全家安居在下邽義津鄉(xiāng)金氏村故居。

“榆柳百余樹，茅茨十數間”，雖然不是華堂廣廈，但這樸素的屋舍卻給了他家的溫暖，不在因長安米貴居大不易而漂泊無依。

“家去省兮百里，每三旬而兩入”，渭北距長安不過百里，唐朝時官員每旬休假一日，所以，白居易就經常往返于家園和京城。

而從元和六年（811年）到元和九年（814年）間，白居易在渭北為母丁憂，更是長居故鄉(xiāng)三載，所以，他熟悉故鄉(xiāng)的一草一木。

所以，當他路遇鄧州的秋梨落葉、秋韭開花，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家鄉(xiāng)，而羈旅行役之苦，又令他倍加思念家園的溫馨與美好。

“十年之間，三登科第”，這是令其驕傲的十年，期間其職務亦不斷升遷，從校書郎到周至縣尉，又調任翰林學、以及左拾遺。

可是，待其丁憂期滿返回京城后，這一切都不復存在了，元和十年，因為武元衡遇刺事件，白居易被以越職言事罪貶江州司馬。

四年后，又被調任忠州刺史，直到元和十五年才奉召回朝，官至中書舍人，但其“裨補時闕”的諫議，卻得不到唐穆宗的采納。

所以，就有了此行的“又作江南客”，七年前遭貶江州，一待四年，而今又往江南，相比于渭北，江南此時并非是其心中所往。

而這，也就是第九、十句所說的“去鄉(xiāng)徒自苦，濟世終無益”，羈旅漂泊，行役艱難，終究沒有實現濟世之愿，徒添了苦惱。

“自問波上萍，何如澗中石”，后兩句總束全文，升華主題，從思緒萬段中回過神來，勉勵自己，一定堅守初心、矢志不渝。

如果不能兼濟天下，那就獨善其身，絕不做隨波逐流的浮萍，要如山澗中的磐石那般，任憑水流湍急，也絕不動搖，改變初心。

后記：

“掩淚別鄉(xiāng)里，飄搖將遠行”，丁憂期滿后，白居易依依不舍地告別了家園，返回了長安。

此后的歲月，宦海浮沉，他很少有機會回鄉(xiāng)，但是不論身在何處，故園都是他的魂牽夢繞。

“我生本無鄉(xiāng)，心安是歸處”，但白居易又是豁達的，就如此次離開長安，前往杭州那般。

“丈夫貴兼濟，豈獨善一身”，雖然仕途坎坷，人生失意，際遇堪傷，但他從未放棄信念。

“自問波上萍，何如澗中石”，失意但不失志，所以，才有了旅途中的這首《鄧州路中作》……

參考資料：

《新唐書 白居易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