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菠蘿

晚期癌癥的一個特點就是發生轉移，癌細胞從原發部位逃跑，開始四處流浪，最終在某個新的地方安家落戶。

不同的癌細胞容易轉移的地方是不一樣的。比如，肺癌容易腦轉移，所以開發新藥的時候，都希望藥物能透腦，但結直腸癌的腦轉移就很少，而是容易發生的是肝轉移，而乳腺癌的肝轉移、骨轉移、肺轉移和腦轉移都相對常見。

為什么不同的腫瘤喜歡去不同的地方呢？都是癌細胞，為什么會對“新家”有特定偏好呢？

有時候純粹是因為轉移方便。

我們的身體內部就像一個國家，各個器官就是不同的城市，它們之間被各種“公路”和“鐵路”鏈接起來，也就是血液循環系統和淋巴循環系統。腫瘤細胞轉移的時候，往往也是通過循環系統去新的地方。如果離得近，交通方便，那就更容易轉移過去。

血液循環影響很大，比如說，腸道的血液通常會流經“門靜脈”到肝臟，所以腸癌的癌細胞也很容易通過門靜脈轉移到肝臟，就像高速快車直達一樣。類似的原因，胰腺癌也最容易選擇肝臟作為它們的新定居點。

出了血液，還有淋巴循環系統，這是身體里的另一條癌細胞可以用的交通網絡。乳腺癌的癌細胞就經常通過淋巴管轉移到腋窩的淋巴結，然后再擴散到身體的其他部位。就像是從一個地鐵站轉車去另一個站一樣。前列腺癌也是這樣，它們常常先到附近的淋巴結，然后再擴散到骨骼。

然后，器官的微環境很重要。

癌細胞能達到一個器官只是第一步，能活下來才是關鍵，就像人類在地球上擴散的時候，不僅要到一個地方，還得適應那里的環境，找到食物和生存方法，才能在一個地方扎根。

圖： 早期人類“轉移”地圖

研究癌細胞和轉移器官的關系，最主流的就是“土壤-種子”理論。

每個器官像是一個小生態系統，有自己的特殊土壤，而癌細胞像種子。不同的種子喜歡不同的土壤，所以不同癌細胞會傾向轉移到不同的地方。胰腺癌細胞，就適應肝臟的土壤，所以最多肝轉移。

可以想象，營養越豐富的地方，往往也越容易成為更多癌細胞轉移的目標，就像有些城市更加宜居，什么人都想來一樣。比如，為什么很多癌癥都會發生骨轉移？一個重要原因是骨骼里富含鈣和其他礦物質，是癌細胞喜歡的“養分”，讓它們在這里如魚得水。肝臟也是一個例子，那里血液供應豐富，營養充足，成了很多癌癥細胞的理想居住地。

反過來，心臟幾乎沒有轉移腫瘤，為什么？因為那里環境過于惡劣，不適合癌細胞生存。心臟的血流速度很快，這種環境使得轉移的癌細胞難以在心臟壁上附著和生長。肌肉也幾乎沒有癌癥轉移，因為它的血流模式和代謝環境都不適合癌細胞的生長，在那里容易餓死。。

同時，腫瘤細胞本身特點也很關鍵。

和環境同樣重要的，就是細胞自己的特點。比如說，肺癌細胞特別喜歡轉移到腦部。為什么呢？因為不知道啥原因，它們更容易穿過我們大腦的保護層：血腦屏障，就好像是拿到了某種特別通行證，可以更輕松地進入大腦，但腸癌細胞這個能力就比較弱。

而惡性黑色素瘤細胞好像特別擅長“遠行”，常常轉移到肝臟或身體不同地方，可能是因為它們有特殊的“粘附分子”，就像是帶著強力膠，一旦到了合適的地方，就能牢牢粘住，停留下來。如果癌細胞很皮實，在不同環境中都能存活，就更容易轉移，就像蟑螂或老鼠在地球各個角落都能看到。

但另一種皮膚癌，基底細胞癌，轉移就很少。一個原因是這些癌細胞適應于皮膚的特定環境，要求比較苛刻，不容易在其他器官中生存和繁殖。就像四川的熊貓，對食物要求太特別，想轉移到其它地方？最多只能去動物園。

最后還有免疫的差異。

癌癥要轉移，都得發生免疫逃逸，不然就會被殺滅。不同的器官有不同的免疫監視能力，就像是有的地方警察特別多，有的地方警察比較少。

比如脾臟幾乎沒有癌細胞轉移，為什么？因為它是免疫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里面充滿了各種免疫細胞，這些細胞可以迅速識別和攻擊入侵的癌細胞。癌細胞到了脾臟，就像小偷進了特種兵訓練部隊，自己想活都夠嗆，還想搞小偷公司？

反過來，腦部就屬于免疫監視較弱的地方，一般情況，血腦屏障會防止癌細胞進去，但如果有癌細胞真的溜進去了，就容易在這里“躲貓貓”，悄悄地存活和繁殖。

圖： 癌細胞和生活微環境

總之，研究癌細胞轉移的特點，不僅僅是科研的課題，也是開發新的治療方法、提高癌癥患者生存率的重要思路。

現在抗癌藥的開發，主要還是在專注癌細胞的繁殖，專門針對癌細胞轉移的并不多，但我覺得這個很值得研究。

我們已經知道，轉移才是導致患者死亡的關鍵原因。由于要適應新的環境，還要躲避免疫系統，所以癌細胞想要轉移其實并不容易，每個環節都充滿了挑戰和選擇，可以說是九死一生。我們目標是讓它的轉移之路更加艱難。

最好是“十死零生”，那才好呢。

致敬生命！

*本文旨在科普癌癥背后的科學，不是藥物宣傳資料，更不是治療方案推薦。如需獲得疾病治療方案指導，請前往正規醫院就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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