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9日，2024胡潤百富榜正式發布，有點秋涼——人少了，錢也少了。胡潤百富榜的“門檻”是個人財富50億，今年僅有1094位企業家上榜，相比去年減少了12%。上榜企業家的總財富也縮水了，降至21萬億元，比去年少了10%。最大贏家無疑是“新科首富”張一鳴，3500億元身價，比去年大增1050億元。榜單公布后，有網友戲稱，“馬爸爸”換成了“抖爸爸”。這也的確是事實，今日的中國互聯網江湖，張一鳴無與爭鋒。

與張一鳴同列榜單前五的還有拼多多創始人黃錚，兩位八零后大佬上位。不過，排名第4的黃錚，身價僅為2450億，屬于第二梯隊。馬化騰“發揮穩定”，以3150億身價排名第三。只是小馬哥去年的財富增長僅3%，與張一鳴的43%不可同日而語。馬云退居第10，1650億的身價不到張一鳴的一半。李彥宏更是落到了第71位，不提也罷。中國互聯網的江湖不僅完成了“八零世代”上位的世代交替，更是從“二馬相爭”的時代進入了“一鳴獨大”的新紀元。

“抖爸爸”是怎樣練成的？

經歷了高速增長的超常規發育，字節不僅在強手如林的中國互聯網江湖“打”出了一片天地，更是迅速崛起為全球第一大獨角獸。張一鳴成功“登頂”，這一結果并不讓人感到意外。

更讓人感興趣的是，字節迅速為何能崛起。2018年一段訪談節目視頻，張一鳴被問及“如何面對BAT”的問題時，他給出的答案是“只做別人沒做好的領域”。彼時，成立6年的字節旗下已經推出了今日頭條、抖音短視頻、西瓜視頻、悟空問答、飛書、懂車帝等產品。而這僅僅是開始。此后字節旋風式的擴張令人目眩，包括但不限于醫療大健康、教育、游戲、VR、云業務、電商，甚至房地產。前前后后，幾乎囊括了所有互聯網產業領域。

看來以張一鳴的標準，“別人沒做好的領域”是真的有點多。這種“放眼皆藍?！钡男坌?，超越了“BAT”的巔峰時期。

不是所有野心勃勃的企業都能成功，但是成功的企業一定是有野心的。

別人都沒做好的高標準，張一鳴的底氣何在？

首先是技術。

在字節眼花繚亂的業務背后，貫穿始終的是人工智能。2016年字節就成立了人工智能實驗室，那時張一鳴的頭銜還只是“頭條背后的男人”。很多人眼中今日頭條還只是“內容創作平臺”，但張一鳴已經把字節清晰地定位于人工智能企業。

字節是一家充滿爭議的公司，唯一沒有爭議的，就是強大的算法。精準到密不透風的內容推送，不僅獨步國內，在海外也未逢對手。

正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掌握了強大的算法武器，字節在各個領域操戈入室的躍躍欲試。這也造成了奇特的違和感——張一鳴在很多采訪中都強調專注，可是字節跨界之大、涉足的業務領域之多，無與倫比。

其次是市場定位。字節成立于2012年，拼多多成立于2014年，兩位八零后大佬入局時，以中心城市、新興中產為主的中高端市場已經擠得滿滿當當。BAT領銜的大佬們和后起之秀競相押市場升級的高端化，字節和拼多多是為數不多選擇下沉市場的“逆行者”。

盡管張一鳴和黃錚的選擇方向相同，卻是不同的難度系數。字節“龍興”的內容創作領域，難度遠遠大于電商的下沉市場。商品有客觀的性價比，電商的下沉市場始終存在，無非是如何在技術上實現。而內容創作產品在大眾的普遍認知中更重質量，因此這一領域的下沉市場充其量只是在社交媒體平臺的邊緣化存在。直到抖音以量大管飽的“下沉內容”意外斬獲巨額流量，才挖掘出下沉需求的商業潛力。

如果說拼多多的成功下沉選擇是以技術滿足了市場需求，那字節的成功下沉是以技術創造了新的市場需求。前者是找出現成命題的技術解，做了一道證明題。后者則是從0到1再迅速擴大到100的“無中生有”，創作了一篇大作文。兩者的難度，不可同日而語。

除了有技術能力和市場判斷力，字節還有敢打敢拼的超強戰力。早年的騰訊也曾是“侵略性”很強的“跨界王”，但是很快就在業務拓展方式上變得“佛系”，更多地是以超然的投資者角色在新的業務領域中尋求合作伙伴，而且形成了較為清晰的業務邊界。而字節一直保持了凌厲的風格，不但操戈入室、開疆拓土，而且來則必戰、氣勢如虹。字節和騰訊之間的戰火從“頭騰大戰”的“局部戰爭”，延燒到社交、游戲、音樂的“全面戰爭”，連網絡小說這樣的“犄角旮旯”都沒落下。在電商領域，和中高端定位的京東大打價格戰，還算情理之中。“卷”已經下沉到地板的拼多多，就是勇氣過人的意料之外?？梢院敛豢鋸埖卣f，字節是中國互聯網圈開天辟地以來，戰斗力最高、戰斗欲最強的企業，沒有之一。

這樣“身懷利器”、敢于下沉、戰力爆表的企業，迅速崛起豈是偶然？

但是，自古都是“打天下易，坐天下難”，字節的高速增長似乎遇到了瓶頸。

“高處不勝寒”

“打天下易，坐天下難”，難就難在“馬上得天下，安能馬上治之”的轉型。字節目前的境遇，可以用“高處不勝寒”形容。

首先是核心競爭力的人工智能技術能否更進一步。這幾年人工智能技術一日千里，具備高效學習能力的通用人工智能是技術發展的大勢所趨。目前，字節在通用人工智能領域的表現平平。如果停留在內容篩選和推薦的“術業有專攻”，成長空間是有限的。

其次是下沉市場的局限性。在“獨角獸”階段，字節坐擁下沉市場的巨大流量，商業價值增長的想象空間很大。但是，距離IPO一步之遙的當下，字節將會面臨流量變現能力的終極考驗。下沉市場流量的“含金量”存疑。字節今年前三季度收入增速顯著放緩，國內廣告收入引擎減速，特別是抖音電商和服務業務增長放緩，導致廣告收入增速從年初的40%降至17%以內，連續兩個季度未達成目標。這究竟是宏觀經濟環境的短淺影響，還是“下沉流量”含金量不高的固有短板，有待觀察。

還有，就是經營風格的轉換。字節以“始終創業”作為企業核心文化，斗志昂揚、敢打敢拼。但是，隨著規模的擴大，也暴露出了過于激進的問題。最典型的莫過于多元化戰略受挫，超長的戰線罕有戰果?！按虮樘煜隆焙篁嚾换厥?，真正干成的還是老三樣，今日頭條、抖音和TikTok。游戲、教育、醫療等曾經投入巨資的跨界業務，戰績不佳。甚至被寄予厚望的電商業務，也問題頻發，缺乏后勁。來而能戰，并不意味著戰而能勝。

“始終創業”的精神不能算錯。但是，當企業從初創成長為巨頭，“創業”的含義與初創時期的“創業”并不相同。成熟的大企業，對自家企業的擅長與短板、業務擴張的邊界都要有清晰的認知，經營風格需要做出相應的調整需要。今天的字節僅僅有“始終創業”已經顯得單薄，需要更富人文精神的“靈魂注入”——與阿里的“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騰訊的“科技向善”相比，字節“始終創新”的格局還是小了一些。從“后起之秀”到“新貴”，再到“業界領袖”，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進化歷程。

總而言之，張一鳴登頂首富，是個人的成就，也是字節成長的里程碑，實至名歸，可喜可賀。但這不是字節成長的終點，而是百尺竿頭的起點。

字節的成長之路還要邁出關鍵的幾步，目前最直接、最現實的是能否成功IPO。提升人工智能技術需要巨大的投入，推動流量變現的成本也需要巨大的投入。家大業大的字節，持續燒錢的資金需求顯而易見。更為重要的是，成功上市對公司治理、經營理念、業務層次乃至企業文化的全面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