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佳惠

編輯：楊曉鶴

有一家知名公司，從國內AI翹楚變成落后追趕者，只用了一年半時間。

突然發生的生成式AI浪潮，讓這家公司在成立的十周年，迎來公司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裁員。這家公司就是曾經的AI四小龍之首—商湯科技。

10月末，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辦公室，前商湯科技員工小文懷著滿滿的期待和信心，準備為了她奮戰多個日夜的方案畫上句號之時，命運卻給她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她被通知離職了。而前一晚，小文還在為方案加班加點。

收到裁員消息的小文看著手中奮斗了日日夜夜的方案，眼神中流露出無盡的迷茫。

許多商湯的員工表示，離職通知來的毫無預兆，“上午還正常開會，下午就收到了裁員通知”。目前裁員規模不詳，但財報顯示，商湯在2022年與2023年兩年間合計減員1582名。此次轉型AGI，明確由算法人員投入到AI算力投入，力度是否會更大？

AI鯨選社綜合多方消息，此次裁員包括SCG的醫療、安防、智慧城市，這些部門幾乎都狠狠挨了一刀；DWG的靈境空間位于四川的商務事業部全部砍掉，老大RCJ也被裁；智能駕駛部門裁員力度最大，車艙整個事業部被砍掉，絕影事業部也只留了一些有資歷的人，許多秋招hc暫停推進；新興的生成式AI也砍掉了很多算法人員。

商湯科技針對此次裁員對界面新聞回應稱：商湯積極推進戰略轉型，聚焦“大裝置-大模型-應用”重點業務和戰略增長領域，并進行相應的組織和人才結構優化和調整。

本該“載歌載舞”、全員歡慶的十周年慶典，商湯卻送了員工們一張冷冰冰的“飛機票”。上市三年，常年虧損，疲態盡顯的商湯在半年報出來后，終于是如坐針氈。從披露的財報數據看，商湯自2018年至今，已經虧損了528億元。

作為對比，全球范圍內AI知名企業OpenAI，至今也才擁有1385億元左右的融資額（據已披露數據），商湯虧損額528億占OpenAI總融資額的38%。但前者備受業界追捧，商湯卻需要從頭追趕。

意識到危機，商湯開始急促轉型，這個如今市值555億港元的AI企業，正在經歷一次斷臂求生。

一直以來的隱患

雖說是商湯成立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裁員，有的員工卻員并不感到意外，“商湯是個很大方的公司，但是中秋節連月餅都沒發，我們就猜到，公司應該是錢不多了......”

但其實，看財報也能看出，商湯的業務正處于新舊動能轉換期。

商湯科技過去主要業務是視覺領域研究（CV），目前公司業務分為三大板塊：傳統AI、生成式AI和智能汽車。

商湯科技一直作為傳統AI的代表性公司，最大的特性就是算法制和項目制。這是AI 1.0時期的普遍商業模式，大家都需要不斷增加算法人員，覆蓋更多的場景。很多時候為了拿下單子，商湯等公司不得以滿足項目方的各種定制化需求，導致難以輸出標準化產品。

這就是商湯傳統AI基本盤，主要是智慧商業、智慧城市、智慧生活三個部分，占大頭的是智慧城市。智慧城市是和政府有合作的項目，這種項目很多項目利潤率低、回款周期長。

不僅如此，商湯在智慧城市這個業務的技術并不是壟斷的，面對?？低暋⒋笕A股份這樣的巨頭，商湯的技術并不占據絕對優勢。從2023年開始，商湯也在有意地減少智慧城市的業務，有公開報道的裁員就有兩次，智慧城市與商業事業群裁員在10%-15%之間。

本次智能汽車也受到波及，雖然沒有裁員的具體數據流出，但是社交媒體上充斥著智能汽車裁員人員的哀嚎。據內部人員消息，10月22日第一波裁員收到通知后，許多成都事業部的同事們“浴血奮戰”，拒簽n+1來抵制裁員。

據AI鯨選社了解，十一月初商湯的企業微信人員名單上就少了400余人。尤其這次智能汽車事業部的許多三級部門，連業務都還沒交付完，就被整組裁掉。

財報來看，智能汽車營收增長也較為緩慢，一直以來不過幾億元的收入，卻占據著整個公司超1/5的人數，似乎也注定了智能汽車業務要收縮。有內部人士透露，端到端智駕產品絕影的許多功能，有些期貨屬性。和絕影合作的部分車型都賣不出去，諸如哪吒汽車、昊鉑（但也不排除車企自身問題）。

最后是生成式AI。生成式AI企業虧損似乎已是常態，大模型企業都深陷營收困局，商湯也不例外。其最新的商湯日日新大模型5.5版本，宣稱在多項評測中超越GPT-4 Turbo。大模型商量SenseChat再次走向了To B賽道，在金融、醫療等領域拓展。沒有主攻C端市場，而是推出了代碼和辦公助手“小浣熊”，目前用戶僅為數十萬。

如對話AI選擇了較為小眾的港語賽道，價格高昂的智能學習臺燈和下棋機器人等，產品榜上幾乎無名和淘寶京東低銷量足以證明一切。網友真誠發問商湯：有幾個C端用戶，能花一兩千買個臺燈？

來自深淵的凝望

商湯起家于人臉識別業務，彼時正處于經濟升級轉型的階段，各地爭相投入做數字基建，移動生活也在興起。作為行業龍頭的商湯，成為當時的香餑餑。

2015-2019，是商湯最得意的幾年。2017年，商湯打破了全球人工智能領域單輪融資金額的記錄，完成了4.1億美元（折合約30億人民幣）的B輪融資。2018年商湯的智慧城市業務覆蓋了78個城市，19年這一數字就增長到了127個。

但后來對大模型形勢對誤判，使得商湯沒能及時調頭，撞上了冰山。

2014年，AI是否能具有通用能力業，內爭議紛紛，那時商湯的創始人湯曉鷗教授就站“懷疑派”，質疑通用AI的可行性，他曾對員工說“我們不用擔心失業，因為我們要干的事一輩子都完不成”。

而在2023年具有通用智力潛力的大模型出現，幾乎是“吊打”需要定制化的傳統AI。這時商湯意識到人工智能技術必須要迭代，才著手研發，但為時已晚。

后來，諸多原因，政府收緊了開支，商湯開始急迫轉型，把希望寄托于大模型，成為國內第一批轉型生成式AI的傳統人工智能四小龍企業。

項目回款率低的商湯，又不得不高額投入研發，使得商湯虧空“老底”。

加上創始人“學術卷王”的特性，商湯一度被稱為“論文工廠”。據業內人士透露，也正是因為這一底色，使得企業上上下下沉迷研究、發論文，造成了后來的大模型產品“商量sencechat”內測10個月都沒有發布，“發布了又不能發論文，沒有人關心它”。

收不回項目款的傳統業務，持續高額的新業務投入，有技術卻難以變現為產品的生成式AI，使得商湯這些年營收一再下滑。

而對問題意識不深刻的管理層，也以為一些10%規模的“小試牛刀”裁員，能替商湯迎來柳暗花明的春天。2024年初，商湯還只是淺淺收縮了一下傳統業務，轉移工作中心，大模型研發持續投入，期望能布局未來，卻鮮有促進新技術產品落地的動作。

今年上半年，商湯研發人員數3399人，占總員工人數比重高達近73%，對應研發費用接近19億元，超過同期17億元的營收規模。

過去六年半，商湯研發費用合計達182億元，占掉了營收超過80%。最近的這兩年，研發支出甚至超過了營業收入。

連續6年的虧損使得商湯不得不給資本一個擲地有聲的交代。此時的商湯位于懸崖邊，被各界凝視著：變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變就會墜入懸崖。

求變能否迎新生

與公司內部的寒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商湯在香港的論壇上慶祝了十周歲的生日。

熱鬧的宴會上，董事長兼CEO徐立在會上宣布了商湯新戰略，并發出了一封關于戰略和組織架構調整的內部信。徐立在信中表示，商湯將圍繞戰略和核心資源，構建更加集中和高效的組織架構，推動資源的集中和集約化投入，加快組織和管理的年輕化進程。

徐立在內部信中特別強調了“年輕化”這個詞。十年前，商湯創立時的平均年齡還不到30歲。而如今商湯終于開始去老齡化，也算是給資本展現了變革的決心。

作為一家上市公司，決心與過去告別的商湯面臨著獨特的雙重考驗：既要保持技術領先性，又要加速商業化落地。要實現扭虧為盈，商湯必須在擴大收入和降低成本之間找到平衡點，商湯優先選擇了裁員降本。

裁員后的商湯股市稍稍回春，有股民調侃，“湯子，這還是你嗎，紅得我都快不認識你了”。這或許預示著市場對商湯戰略調整的認可。

而憑借早期積累的硬實力，裁員后的商湯還是有轉旋的可能性。AI算力需求的增長已是定勢。而商湯的大裝置SenseCore是商湯強大的算力的底色，商湯也是目前市場上的大型AI云平臺之一。

AI時代，算力、數據、算法是三駕馬車，商湯占據算力優勢，截至今年7月,商湯大裝置總算力規模達20000 PFLOPS。這也是商湯早期投入的明智領域，商湯如果投入在算法領域，今天可能會被多模態大模型的超強進化力，瞬間覆蓋。傳統AI時代的投入換不來今天的復利。

而在AGI時代，算力是重要的競爭力，前期AI算力的投入，令商湯有了后來追趕的潛力，但也意味著商湯今天的生成式AI收入，本身不全是大模型的能力收入，而有部分IDC的算力收入，AGI營收成色略微有爭議。

目前，日日新大模型B端應用反響不錯，2024和小米的簽約，更是送溫暖。據了解，小米Su7的小愛同學調用了商湯的日日新大模型。

加之，傳言十月初商湯引入了一波字節的產品人，應用端也開始發力，但也出現了實習生“扛大旗”的現象。

項目落地上，商湯開始將重心從傳統的項目制轉向SaaS模式，通過規模效應降低成本。日日新和絕影等B端產品，小浣熊和數字人等C端產品，剛剛在市場上探索起色。

經過一段時間的驗證，整個業務轉變，確實讓商湯的虧損收窄了，此前裁員帶來的效果很直接，但是還是沒帶來盈利。

商湯2024中報中，生成式AI大幅增長256%至11億元，占總收入比重的60%，超過了超越傳統AI業務。在未來，生成式AI能否讓商湯扭虧為盈，也還是一個未知數。

目前來說，商湯已經初步獲得AGI 船票，可未來競爭壓力也不容忽視，BAT+6小虎正虎視眈眈。正如一位老員工所說：“我們都知道改變是必需的，但誰也說不準這艘船最終會怎么航行，以及駛向何方?！?/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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