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嘉婉拿著檢查報告坐在醫院花園的長椅上，滿面愁容，眼神呆滯疲倦。

一個小時前，她暈倒在去公司的地鐵上，好心人將她到醫院，她以為是低血糖，沒想到醫生拿出檢查報告，說她已經懷孕一個月。

結婚一年來，她小心防備，甚至偷摸吃避孕藥，沒想到還是沒防住。

包里的手機突然響起，吳嘉婉接通電話，主管急躁割耳的聲音吼過來，“吳嘉婉！你是不是不想干了？還不來上班！”

“不好意思，主管，今天堵車，我馬上到，”

“趕緊的！客戶都等著呢！”

“好，馬上！”

吳嘉婉掛斷電話，看著檢查報告，愣了幾秒，心一橫將報告撕碎全部扔進垃圾桶。

一年前，父母以命催婚，吳嘉婉迫于壓力，心灰意冷嫁給毫無感情的現任丈夫王成軍。王成軍為人老實本分，對誰都好。

他們的日子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昨天是今天，今天是明天，明天是未來。

吳嘉婉甚至能預想到將來死了，墳頭會長幾根草。

窗外風疾，她的心上了一層霜，全身都很涼。

應對客戶后，回到工位上，吳嘉婉緊繃的神經松懈的那一秒，額頭疼了一下，她揉了揉，隨手拿出包里的手機。

沉寂很久的同學群躁動起來，點開群公告一看，她才想起來今天是他們約定聚會的日子。

十年前的今天，吳嘉婉大學畢業。

回想上學的那段時光，許文彬的臉又一次在吳嘉婉眼前浮現，少年青澀明朗，是她追不到的光。

按照她的預想，她是要嫁給許文彬才對，可是那個時候許文彬有女朋友。

許文彬喝醉的時候曾經在吳嘉婉耳邊說：“可惜沒能早點遇見你。”

這一句話將吳嘉婉釣了十年，可惜她十年的等待因結婚無疾而終。

這場聚會，許文彬是組織者，他一定會去，吳嘉婉沒有猶豫，下班后直接趕過去。

因為她聽說他離婚了。

飯桌上，青澀的男女都變成老練的成人，個個看著風光無限。

男女對坐，許文彬坐在中間主持大局，吳嘉婉小心的打量，他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氣質出眾，談吐有度，再次見到他，她才覺得日子又活了。

兩人的視線無意間觸碰，他們淺看一眼默契移開，裝作若無其事。

桌上的人都知道吳嘉婉和許文彬曖昧過，現在許文彬離婚，有人起哄，說：“嘉婉，當初你說非文彬不嫁，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

“不如聚會改成訂婚宴吧！”

“對啊！喜上加喜！雙喜臨門！”

桌上瞬間哄鬧起來，鼓掌、歡呼、嬉鬧此起彼伏。

吳嘉婉面紅心燥，難為情的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大家別鬧，”

她的聲音被淹沒在哄鬧里，無人在意，最后還是許文彬出聲制止了他們。

“別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欺負人呢，”

起哄的人自討沒趣，尷尬笑笑。

聚會散了，幾人成群要去唱歌，吳嘉婉推脫家里有事獨自離開。

夜風拂面，帶著海的咸味。

站在路邊等車的吳嘉婉裹緊衣服，跺跺腳。

抬眼望去，一輛黑色的光亮的車駛來，在她跟前緩緩停下。

“上車，”許文彬看著吳嘉婉，說：“我送你。”

吳嘉婉沒有猶豫，開門上去。

上車后，兩人之間先是一陣沉默，許文彬放了一首吳嘉婉喜歡的歌。輕聲跟著哼唱，唱了沒兩句跑調了。

吳嘉婉沒忍住輕笑一聲。

“我還是和以前一樣，”許文彬跟著笑了一下，說：“唱歌總會跑調，”

“所以你還是不喜歡唱歌嗎？”吳嘉婉放松了些，以老友重聚的口吻，說：“還是坐在角落里看別人熱鬧，”

“嗯，很高興你還記得，”

吳嘉婉失語，看向車窗外，夜風輕柔，沙灘上點著篝火，她轉移話題說：“晚上的沙灘也很漂亮，”

許文彬調轉方向，說：“帶你去看看。”

吳嘉婉來不及拒絕，車已經在路邊停下了。

許文彬下車為吳嘉婉開門，順手將外套給她披上，說：“散散步吧。”

吳嘉婉沒說話，跟在許文彬身后。

許文彬倒退著走，看著吳嘉婉，問，“你聽說了嗎？”

吳嘉婉不敢和他對視，看向混黑的海平面，淺淺的浪花緩緩蕩過來就像她輕盈的心跳。

她問，“聽說什么？”

“我離婚的原因。”

“沒有。”

許文彬轉過身，哀傷的語氣帶著笑，說：“因為我要死了，”

“開什么玩笑？你不是活得好好的，”

“真的，癌癥，沒有幾個月活頭，今天我化妝來的，不化妝會嚇到你。”

吳嘉婉確實看出來了，許文彬清瘦很多，尤其是現在，風將襯衫裹在他身上，他微微佝著的背部瘦骨凸顯。

許文彬轉過來與吳嘉婉面對面，注視著她的眼睛，說：“當初如果不是她以死相逼，又懷了孩子，我不會和她結婚。可婚后我才發現她沒有懷孕。。。是我的報應吧。”

許文彬和前妻青梅竹馬，私定終身，可年輕的感情無法開出成熟的花，他們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因為歲月的羈絆一直沒有真正分手。

直到吳嘉婉的出現，他的前妻有了危機感，逼著許文彬結婚。多年的感情加上未出世的孩子，這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逃脫的責任。

許文彬沒得選。

吳嘉婉沉默后，開口問，“是她提出離婚嗎？”

“我提的，”許文彬慢慢走近吳嘉婉，說：“或許人只有到要死的時候才會變得勇敢，無所畏懼。”

吳嘉婉看著他走過來，呼吸逐漸貼近，她沒有躲，低頭攥緊衣服，心跳因他的親近逐漸加快，就要跳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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