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下的“大生意”

寧波象山的周先生（化名）最近有些煩惱，今年生意不好，長期做外貿進出口生意的他萌生退意，手上暫時還有點閑錢，但到底做什么生意又毫無方向。

經人介紹，周先生被撮合與當地的一位做投資理財的“大咖”認識。大咖其實不大，看起來只有30來歲、帶著眼鏡，中等個頭。交談后得知，大咖的資金來自于各老板、朋友圈，手上操盤的資金有數十億元，已為各類企業發行債券近千億元，甚至還參與孵化了號稱寧波三家獨角獸企業之一的寧波健世科技股份公司。如此“能量”早就超出了一個年輕人的應有半徑，周先生肅然起敬。

回到家里，周先生對這位名叫馬驥的大咖產生濃厚興趣。網上一查，這位馬先生的背景幾乎大得驚人。其個人投資的企業有18家之多，其中，在7家公司里均擔任法人代表，還在13家企業里擔任高管，顯示與其有關聯的企業達27家。

而其涉獵的領域幾乎各行各業都有涉足。在其擔任法人代表的7家公司里，有制造業的浙江甬先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寧波甬先智能科技研究有限公司、寧波星科金屬材料有限公司、寧波星科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等，又有麗水若土管理咨詢有限公司、寧波星驥科技服務有限公司等管理咨詢服務類公司。

在其所投資的十幾家企業中，有醫療行業的香港上市公司寧波健世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嘉興拾萃醫療產業投資、有餐飲行業的上海宴御云樓餐飲管理合伙企業、寧波保稅區榮韻餐飲管理有限公司、有石油貿易的寧波驥繡貿易有限公司、有技術服務的寧波因且思汀科技發展有限公司、杭州錦逸融光企業管理合伙企業、寧波驥遠股權投資管理合伙企業、寧波梅山保稅港區食鑫投資管理有限公司。

據公開可查的資料顯示，這些公司大多存續，馬驥本人大多絕對控股。但另一方面，其擔任法人的這些公司的經營大多乏善可陳，比如，甬先新材料有限公司，其2023年銷售收入39萬元，社保繳納僅1人；甬先智能科技研究有限公司，2023年銷售收入60萬元，社保繳納2人；寧波星科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2023年營業收入13萬元，社保繳納1人，麗水若土管理咨詢有限公司2023年更是收入為0。

相比于馬驥龐大的資金騰挪、與可查到的企業實際經營的極度不成正比，周先生陷入迷惑。

執業律師的非職業“速成”

公開的資料顯示，其實馬驥并不是商人，他是一名律師。2003年馬驥拿到了墨爾本大學法學院與新南威爾士大學法學院的錄取通知，他選擇進入墨爾本大學法學院學習。大學畢業后一年，他考取了澳洲的律師資格證。

大學畢業后一段時間，馬驥回國，先后在開始在澳洲、上海、北京、寧波等城市的律所及金融機構實習，鮮有大的動作和聲響。直到2017年，他來到浙江寧波本地的導司律師事務所實習，后通過有人“打過招呼”而留在了導司事務所。

回到了寧波的馬驥人生像被安排好的由此開掛。

也就在2016年之后，馬驥投資、開辦、參股的公司開始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其數家公司成立的時間，大多在此期間，開辦公司的投資資金也大多一步到位。成立于2019年6月的寧波領銜創業投資合伙企業，其占18.9%股份的3000萬元股本金一次到位；占40%股份的寧波領脈創業投資合伙企業股本金3000萬元實繳到位。

這些頻頻出手的商業操作與其執業律師的身份卻名不副實?！八旧喜坏焦緛?，同事也很少看見他，代理過什么案件大家也不清楚，看不出在經商上有什么過人之處。”一位接近于馬驥的前同事如此描述，“畢竟大家都知道他有背景”。

在馬驥系龐大而繁雜的企業系中，股權投資類企業無疑是重要且龐大的一支。這些企業交付持股，時而騰挪時而轉移時而注銷，2021年3月其持股60%擔任法人代表成立了慈溪市益捷化纖有限公司，不到一年2022年3月又將股份全部轉與他人；比如其注銷的已有其持股99%的寧波驥遠股權投資管理合伙企業、持股30%的龍泉靖逸企業管理咨詢公司、持股33.5%實際認繳500萬元的弗勞恩生物醫藥科技（寧波）有限公司、持股100%的寧波象保合作區驥遠企業管理咨詢服務部，他們大多查不到實際經營收入，而存活周期不超過5年，然后，類似的其他公司又重新冒出。

相比2016年不過30出頭、2017年才正式進入律師行業、之前乏善可陳的履歷而言，其資金的大手筆、業務版圖的廣度、深度，似乎超出了正常的可預見的范疇。

官二代背景下的遐想

不可忽略的背景是，馬驥是妥妥的官二代。

其父親馬兆祥，在寧波官場頗有名聲，以不茍言笑、辦事利索著稱。公開可見的履歷中，馬兆祥1955年生，曾擔任過寧波市組織部門的要職，1996年5月，40歲出頭的馬兆祥空降鄞縣（現鄞州區）擔任組織部門一把手。期間，馬曾短暫擔任過一段時間的寧波東錢湖管委會主任，后于2006年調任寧波保稅區管理委員會主任、黨工委書記。

據與馬兆祥過往甚密的一些同僚反應，馬在鄞縣任職期間，與時任周姓（已獲刑）省級高官交往頗密。期間，馬與周之間的聯系從未中斷，不久，周姓官員因為被情人舉報，也因家族耗資5億元突擊入股某金融科技上市公司，后被查實后落馬。此案受牽涉者眾，引發了一場寧波官場“地震”。

據知情人士透露，周在身居要職后，對小馬頗為照顧，眾多突擊入股的名單中，頗為在列。其在任期間政府相關的保薦理財業務，也多有觸及。

在馬兆祥擔任一把手的寧波保稅區內，也不時浮現著馬驥生意版圖的痕跡。寧波榮韻餐飲管理有限公司、寧波梅山保稅港區食鑫投資有限公司、寧波銜領創業投資合伙企業等均在保稅區內。

一邊是無處不在的生意，一邊馬驥本人似乎已做好了充分計劃和“長遠考慮”，其本人已經取得了境外戶口。在其龐大的星羅棋布的公司群里，有一家連連虧損、三年累計虧損達8億元多元、注冊資本實繳4億多元的在香港上市的寧波健世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馬本人是這家公司個人自然股東，持股0.599%，該公司現今市值12億元左右。

2022年，國家對領導干部配偶、子女及其配偶經商辦企業管理的適用對象和情形、作出明確規定，意在規范和制約權力運行，從源頭上防范廉政風險。

盡管對腐敗一直采取了零容忍的態度和高壓態勢，中國傳媒大學法律系教授鄭寧指出，一些官員用他人代為持股、交由家人、親屬，甚至行賄方代持、退休后撈取等方式規避查處，具有極強的隱蔽性。其次，對一些眾所周知的“潛規則”方式，雖然覺得明知有問題，有時大眾只能聯想，但實錘往往需要有關部門出手。

有些“生意”通過各種隱性方式早已滲透進社會的各個角落，而留給了人們更多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