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一鳴

巴黎圣母院重開，是法國人的盛大節日，什么第五任內閣倒臺、什么國內政治危機，通通讓路。重開儀式于當地時間十二月七日晚上七點左右開始，巴黎圣母院門前投射“Merci”（謝謝）等多種語言的聚光燈。巴黎大主教烏爾里希（Laurent Ulrich）以權杖敲擊教堂大門三下，象征這座偉大建筑重新開放。一千五百名嘉賓共同見證這一歷史時刻，有份參與救援和重建的工作人員進入圣母院時，獲全場鼓掌致敬。在開幕式音樂會上，著名指揮家杜達梅爾指揮演奏貝多芬第五交響曲《命運交響曲》，祝賀這座古老的教堂戰勝命運，浴火重生。中國鋼琴家郎朗演奏法國作曲家圣桑的《第二鋼琴協奏曲》“終曲”。郎朗在個人社交賬號上發布彩排照片，以及與杜達梅爾的合照，顯然為自己獲邀在這個隆重的場合演奏鋼琴感到驕傲。參加演出的還有美國歌手Pharrell Williams、《巴黎圣母院》音樂劇演員等。

二○一九年四月十五日，一場離奇大火燒毀了具有八百六十年歷史、被譽為法國人精神殿堂的巴黎圣母院的塔尖和木構屋頂。看到教堂的尖頂在熊熊大火中被焚毀墮落，一名電視主持人在直播中說：“我傷感、痛心，而且有說不出的憤怒。圣母院是我們歷史的一個組成部分，是法蘭西民族的一個組成部分。我感到，一個親近的朋友正在離我們而去。”重建工程匯集數千名能工巧匠，斥資逾八點四億歐元，耗時五年半。電視鏡頭所見，重開之后的巴黎圣母院，熟悉的鐘樓、熟悉的尖頂、哥德式穹頂、五彩斑斕的玻璃窗，高貴典雅，莊嚴肅穆。官員稱圣母院比以往更加美麗，預計重開之后每年可吸引一千五百萬游客。法國文化部長建議巴黎圣母院重開之后對游客收費五歐元門票，一年大約有七千五百萬歐元收入，用來保養和定期維修巴黎圣母院。但教堂決定維持免費開放的傳統，有二千五百人在重開第一天進入參觀。

就在圣母院重開的三天前，法國政壇上演一場驚心動魄的政治大戲。當地時間十二月四日晚間，國會通過不信任投票，上任僅三個月的總理巴尼耶內閣垮臺，這是總統馬克龍任命的第五任內閣，也是一年之內倒臺的第三任總理。包括極右勢力在內的反對派步步相逼，馬克龍焦頭爛額，政治生命恐岌岌可危。巴黎政局混亂，但圣母院如期重開，儀式隆重而充滿歡樂祥和，文化盛事的背后，其實是一場法國特色的政治游戲。

法國人酷愛文化藝術，以自己民族文化為傲，雨果筆下加西莫多敲鐘的巴黎圣母院，早已成為法蘭西民族的文化圖騰。馬克龍深知，法國人也許不相信政治，但一定相信文化藝術，此時此刻唯有文化的魅力，才能團結法國。巴黎圣母院的重開，可以讓法國社會各政治力量暫時放下對立和撕裂，共同聆聽大主教權杖的敲門聲。燈光秀中的巴黎圣母院大教堂，成為馬克龍一項無可爭議的政績工程。舉辦慶祝巴黎圣母院重開的音樂會等各項活動，更可以提醒世人欣賞法國文化的美好，不要只關注法國政局的混亂。

獲邀出席巴黎圣母院重開儀式的嘉賓，包括特朗普和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德國總統施泰因邁爾、英國王儲威廉、拜登總統的夫人吉爾，以及億萬富豪馬斯克、法國首富阿爾諾（重建巴黎圣母院的金主之一）等多國政要名流，這些政要名人為重開后的巴黎圣母院做了一次廣告代言人，而未曾正式上任已獲鋪紅地毯迎接的特朗普，更成為各國媒體關注的焦點。這一夜，星光熠熠耀花都，歌舞升平如盛世。馬克龍希望借圣母院修復所取得的成功和慶祝活動的喜悅，轉移人們對其陷入政治困境的注意力，真是用心良苦。

未有到巴黎出席重開儀式的教宗方濟各發表聲明，形容這一天是歡樂、慶祝和贊美的日子，希望巴黎圣母院的重生，成為法國教會復興的預言性標志。這座法國人的精神殿堂已經重建，但是，馬克龍能否借力巴黎圣母院重開為自己的政治前途救亡，或是在重開后首場莊嚴的彌撒中找到擺脫政治困境的啟示，法國民眾和國際社會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