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陶舜財經

自從孩子上了一年級，我們全家都泡進了作業的汪洋大海。

你很難想像，一年級的孩子，書包重得我都背不動，夏天秋天的時候我用小果出行接送，有幾次壓得車頭都爬不動。

他的語文作業有兩三本，什么53天天練啊之類，老師在釘釘上記錄的作業任務清單里面，經常用代號，比如53，經常，我記不住哪本是哪本，搞得我頭腦一團漿糊。

數學作業更夸張，除了口算訓練之類的，還有類似當年黃岡試卷那樣的模擬卷，老師要求裝訂起來，每個周末做一大張——四個頁面都要做，我家孩子有時就把背面的兩個頁面給忘了。

當然，這主要是我的問題。

要說這些作業完全沒質量，那也是不公正的。我在跟孩子一起做作業的時候，有時會說這題目出得不對，但是也經常發出驚嘆，這個題目出得很有水平，你看啊，這里有個坑，那里還有個坑，不小心的話就會錯掉。

三個多月以來，我印象最深的是這道題：

為什么是它呢？因為我做錯了。我當時給孩子的答案是，20-11=9

但是那天晚上在家長群已經有人討論這題了，原來，錯的不止我一個。我一開始對自己的答案還特自信，扔了出來。結果仔細看別人的答題，發現是別人做對了。

要計算他們之間有幾個小動物，那就要把兩邊的都去掉，但是體現在數學上怎么計算？其實我還是不懂，但是畫圖就能清楚地數出來。

我說這道題真是出得漂亮。我不僅沒法從數學上教會孩子什么，而且從事實向孩子證明了，家長也未必能把事情做對，這倒是符合了我平時教他的那種“靠自己的頭腦看問題”的方法。

作業不是單向的題海，而是雙向的反饋。不久之前，數學老師給過我一次反饋，她說，孩子的學習態度太差了。當時她說這話的理論依據是，昨天的數學作業都沒訂正。

我一激靈，納尼，昨晚不是剛訂正嗎？當天晚上打開作業一看，是訂正了啊，但是訂正了以后可能還是錯，是我沒看仔細。所以還是我的問題，不是孩子的問題。我趕緊跟老師解釋，這個確實是我沒看仔細，我錯了兩次哪——言下之意，也為孩子找個補，孩子還是好孩子的。

但是那天晚上做作業，我和他的積極性都大打折扣了，像是快燒開了的水里面擱了幾個冰塊。

我想了很久，怎樣破冰呢？我一看這數學題也是沒個完，干脆上手也給消耗一點吧。于是我提出來一個建議，我們來打比賽吧，你做一片，我做一片，用秒表計時，看看我們能做多快。

沒想到效果非常好，他的興趣一下子又上來了。我的最快紀錄，16秒做完一片，他呢，2分鐘左右，但是也做得很開心，最主要還是因為多了一個秒表的記錄，讓這枯燥的作業，像一場小小的游戲。

有那么幾天，他最興奮的就是這個“數學時間”。

那么，是不是從此就愛上了作業？并沒有，上周五，飯后打開作業卷，沒兩分鐘他就趴在那睡著了。足足睡了有一個小時才醒來。我說干脆咱們直接睡吧，明天再說。但是他睡不著了，我說作業今天算了，咱自由活動吧。

周五是怎么回事呢？學校規定早上晚于8點到學校就算遲到，要扣一個積分。他最近都拼命要求7點半到學校，也有好幾天都做到了。要做到這點，就需要我的鬧鐘6點50分打鈴，然后他自己穿衣服起來，還得把我弄醒，然后他自己穿襪子，上廁所，洗眼睛，去餐桌喝牛奶，吃點東西。然后，我在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把他的水杯裝滿，擱進書包，一起出門。

這樣做我們已經有一小段日子了，比起過去那段經常遲到、校門口的羊腸小道都不堵車的日子，確實經常前三名，或前五名趕到了學校，尤其是現在天氣這么冷，那是相當不容易的。但是，睡眠時間顯然是不夠的，畢竟，做完那么些作業，也經常都是晚上9點多了。好在，周六周日是補覺時間，能多睡一小時。

現在學校經常還會組織點考試，分數和排名都會在釘釘上單獨發給家長，家長能看到自己孩子的分數排名，但是看不到別人的。這當然較好地呵護了家長的心情，但是我現在基本不看了。

最近聽說了很多關于孩子們因為學校教育而得了心理疾病或者精神病的情況。看了真的五味雜陳。

我的意思是，如果再堅持那么幾年，我和我的孩子也未必不會得精神病，因為我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過人之處，相反，當我的年紀逐漸地見長，我發現自己的短處越來越多，而原來的一些長處，有些變短了，有些還變沒了。

作為一個學渣，我發自內心地不能認同現在這種高強度的題海教學，盡管其中相當一部分都算頗有水平，好好做完的話，確實能訓練孩子的頭腦。可要跟上這樣的節奏，相當之不容易，起碼，家長要把晚上的時間全部放進去才行——對多數家庭來講，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吧。

我只想徹底躺平，佛系到底。

但是，如果不跟隨這樣的節奏，孩子到了五年級或者初一，恐怕更加跟不上平均節奏了。

所以，很大程度上，歸根結底，又是家長自己的問題。

誰讓你現在，卷也卷不動，躺也躺不平。

沒辦法，中國教育就是這么一個PUA的無限游戲。

今晚，就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孩子跑進來說，爸爸，我們做作業吧，我說，好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