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樓上寢,殘月下簾旌。
夢見秣陵惆悵事,桃花柳絮滿江城。雙髻坐吹笙。
——《夢江南.樓上寢》
就寢于臥室里,透過窗簾,一彎殘月映照簾額下面,醒后的人,再也無心睡眠。
在夢中,我遇到了關于秣陵的那些令人惆悵的事情,仿佛看到了滿城的桃花與柳絮隨風飄舞。夢中,還有一位梳著雙髻的女子,坐在那里吹奏著笙。
此時殘月未盡,人已清醒,清晰的記得方才做的夢。
人說,舊日歡情只能見之于夢,那些遺落在江南的的青春愛戀,在夢里依偎的是他永生難忘的戀人,那是他當年熱戀過的、別后又飲恨終身的女子。
金陵美女多才多藝,她的一顰一笑,經過時間的過濾,感受和記憶都這么清晰可見,即使夢見,醒來又不能再遇,突然又生發出了莫名的惆悵;
往事如煙似夢,轉眼歲月叢叢,誰為誰等候,誰為誰蹉跎。就像成都里的歌詞“在那座陰雨的小城里,我從未忘記你”除了那永不磨滅的愛戀,大概還有那一去不返的青春。
02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
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蕭蕭。
人語驛邊橋。
——《夢江南·蘭燼落》
此時更深燭盡,畫屏上的美人蕉已經模糊不辨。漸漸進入夢鄉,夢中的江南,正是青梅熟時;
在靜謐的雨夜中,江中的行船傳來悠揚的笛聲,橋上驛亭邊也傳出陣陣人語,操著那久違的鄉音,訴說著難忘的故事。
夜深人靜,室內昏暗,燈花已經殘落,畫屏上鮮紅的美人蕉,在微弱的燈光下,顏色也已顯得暗淡,這正是入睡的時刻。
在這是一個寂寞的夜晚,隱約地透出人的黯然心情,經過這一鋪墊,下面便轉入了夢境的描寫。
夢中的江南,情調清朗,色彩明麗,梅子正熟,風景絕佳。恰在這時,夜雨輕飄,船泊澤國,笛聲悠揚;人語驛橋,春水碧波。
這里,有景,有情,有色彩,有聲音,還有人,這是一個多么令人難忘的夜晚!
夢里夢外,都是夜景,但現實的夜如此凄清、冷寂,蘊含著絲絲哀怨;
而夢中江南的夜,卻是那樣歡樂、愉快、醉人。今昔對比,作者對江南故鄉懷念的深情,隱約可見。
這江南的夢啊,夢江南,夢伊人,再回首,還有的是凡夫俗子對故鄉故土的凄然回望。
03
菡萏香連十頃陂,小姑貪戲采蓮遲。
晚來弄水船頭濕,更脫紅裙裹鴨兒。
船動湖光滟滟秋,貪看年少信船流。
無端隔水拋蓮子,遙被人知半日羞。
——采蓮子二首
荷花的清香飄滿遼闊的湖陂,年輕的姑娘貪玩愛耍把采蓮延遲。傍晚她戲弄湖水把船頭淋濕,更脫下紅裙網羅池中鴨兒。
小船掀動了滿湖風光,水波相連一派清秋,癡情貪看年輕人,讓小船任意飄流。竟然無緣無故隔船拋丟蓮子,可是被遠處的人看見,她大半天還在害羞。
作者沒有描寫采蓮子的過程,又沒有描寫采蓮女的容貌服飾,而是通過采蓮女的眼神、動作和一系列內心獨白,表現她熱烈追求愛情的勇氣和初戀少女的羞澀心情。
在江南水鄉,有一位英俊少年把采蓮女吸引住了,她出神地凝視著意中人,以致船兒隨水飄流而動。
這種大膽無邪的目光和“信船流”的癡情憨態,把采蓮女純真熱情的鮮明個性和對愛情的灼烈渴求,表現得神形畢肖。
湖水滟滟起波,姑娘心里也蕩起層層波瀾。突然,姑娘抓起一把蓮子,向那岸上的小伙子拋擲過去。
這個充滿戲謔、挑逗和愛慕的一擲,進一步活靈活現地表現出江南水鄉姑娘大膽熱情的性格。
那么,蓮子拋中沒有?小伙子是惱是喜?可有什么表示?這些作者都故意避開了,留給讀者以想象的空間,而把筆鋒深入到采蓮女的內心。
沒想到拋蓮子的逗情舉動遠遠被人看見了,多難為情啊!姑娘紅著臉,低著頭,羞慚了大半天,心里埋怨自己太冒失了,為什么不等沒人時再拋呢?
這“無端”兩字透露出姑娘復雜而細膩的心理狀態?!鞍肴招摺钡木綉B,則展現了一個初戀少女特有的羞怯,詩中主人翁的形象因而更豐滿可愛。
情竇初開的少女,真像春天枝頭美麗的蓓蕾,那含苞待放的蠢蠢欲動,真令人感動。
04
摘得新,枝枝葉葉春。
管弦兼美酒,最關人。
平生都得幾十度,展香茵。
酌一卮,須教玉笛吹。
錦筵紅蠟燭,莫來遲。
繁紅一夜經風雨,是空枝。
——《摘得新》
采摘下新鮮的枝葉,每枝每葉,它們洋溢著春天的氣息。音樂與美酒相伴,是最能牽動人心的場景。人的一生中,能有多少次這樣美好的時光,鋪展開芬芳的草地,盡情享受呢?
斟上一杯酒,還需讓悠揚的玉笛聲相伴。華麗的宴席,點亮的紅蠟燭,人生應當及時行樂,切勿錯過這美好的時刻。否則就像是經過了一夜風吹雨打的繁花,徒留空枝。
春天生機勃勃、萬物復蘇的景象,然后寫歡聚的場景,管弦之樂悠揚悅耳,美酒佳肴令人陶醉,結末似乎在回憶自己一生中這樣的歡聚時光,雖然次數有限,但每一次都美好而難忘;
在歡聚之時,我們一定要舉杯共飲,讓悠揚的玉笛聲相伴,人生要盡情的享樂,其實也并不是無端的頹廢與擺爛。
作者最后在結末由歡聚轉向離愁,寓意著人生中美好時光的短暫與易逝,我們一定要清醒的意識到這點,加倍的珍惜光陰。
整首詞語言清新,語言和婉,通過歡聚與離愁的對比,表達了對時光流逝、歡聚難再的感慨與無奈。
05
晴野鷺鷥飛一只,水葓花發秋江碧。
劉郎此日別天仙,登綺席,淚珠滴,十二晚峰青歷歷。
躑躅花開紅照水,鷓鴣飛繞青山觜。
行人經歲始歸來,千萬里,錯相倚,懊惱天仙應有以。
——《天仙子·躑躅花開紅照水》
晴空萬里的曠野中,飛過一只鷺鷥,秋日的水葓花開滿了碧藍的河水。相傳劉晨就在這一天和天臺山的仙女們分別重返人間,離別的淚水不停地灑落,暮色中巫山十二峰仍歷歷在目。
艷麗的杜鵑花,映紅了山間的溪水,鷓鴣鳥繞著青山的山口飛來飛去。
劉晨、阮肇二人,走了千萬里路,過了一年多才回來。
那天臺山的仙女錯誤地誤信了世俗之人,卻不能白頭偕老,這就是她懊惱劉郎的原因。
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有情人終成眷屬,說到底終究都是美好的愿望而已,多少人最后都是勞燕紛飛。
“未必素娥無悵恨,玉蟾清冷桂花孤。”那不食人間煙火,遠離人間疾苦的嫦娥尚且在中秋月夜獨自哀憐呢,我們乃凡夫俗子,又怎能避免呢。
06
蠻歌豆蔻北人愁,蒲雨杉風野艇秋。
浪起鵁鶄眠不得,寒沙細細入江流。
——《浪淘沙·蠻歌豆蔻北人愁》
南方人興高采烈地唱起豆蔻歌,但是,對于北方人來說卻是聽了發愁。蒲叢杉林被風雨籠罩,小舟在秋江里蕩漾。
江面上波浪滔滔,連鵁鶄也無處下腳歇息,細細的寒沙隨著雨水緩緩流入江中。
深秋寒夜、蒲雨杉風、江流細細的情境,不言己愁而愁自出。這里隱含著人的處境不同,悲歡之情也不一樣的人生慨嘆。
事物,還是那個事物,但是,不同心情,不同境遇的人看了卻完全不一樣的感受,這都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切莫與人一爭高下。
人生啊,如鏡花水月,事物之變,如細沙暗流,萬花筒一樣的人生啊,令人生發無限的慨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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