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2100年，由于巨大的老齡化壓力，日本大力引進非洲移民，日本皇室也迎來第一位黑人王妃！然而，在盛大的世紀婚禮圓滿舉辦的第二天，王妃暴死在皇居的薔薇花叢中！主角鄧小閑原是從中國赴日考察非洲移民政策的人口專家，卻意外卷入王妃暴死案的調查。經過排查，警方確定了五位嫌疑人，前三位分別來自皇室、軍方、政界，最后兩位的身份日本警方卻三緘其口。事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怎么會是宏仁殿下....我要見宏仁殿下....”

青鶴夫人聽到是宏仁親王告發她，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倒在日本警官健次的身上。

鄧小閑心中一動。刑偵界有一個通識，全球范圍內的女性受害者，60%以上的情況下施暴者是她的親密伴侶。而婚禮當天舉辦的是宏仁和祖麗卡的婚禮，二人的軌跡怎么可能沒有重合，祖麗卡王妃之死最大的嫌疑人應該是宏仁親王！

鄧小閑曾經問過健次，為什么沒有把宏仁親王列為嫌疑人。

“小閑桑，你在說什么啊？宏仁殿下是親王，是當今天皇的弟弟，是神啊，神怎么會犯錯呢？”

健次歪著腦袋，疑惑不解地反問鄧小閑。

好啊，裝傻是吧。我倒要看看你們把宏仁藏到什么時候！

果然，才到皇室調查第一天，女官長青鶴夫人受了拉馬爾警官的刺激，求見宏仁親王。今天終于可以好好盤問這個隱身的男人。

宏仁親王聞訊風塵仆仆地趕到接待廳。他看到青鶴夫人倒在椅子上費勁地喘氣，一幫各種膚色的警官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滿臉疑惑地問，“這是怎么了？青鶴你在做什么？”

宏仁親王是當今天皇最小的弟弟，頗得上皇和上皇后寵愛。坊間傳聞上皇后曾想說服上皇，越過哥哥，將皇位直接傳給宏仁。如果不是宏仁執意要娶黑人妻子，宏仁仍列在皇位繼承人第一梯隊。

鄧小閑細細觀察這位剛剛結婚又成鰥夫的親王。宏仁雖然三十好幾已有皺紋，雖然剛剛喪妻表情悲痛，但渾身透著一股快活的青年勁兒，臉頰上的笑紋非常明顯，讓鄧小閑想起冬眠前那個時代的abc男生，因為常常開懷大笑所以留有笑紋，有一種不知愁為何物的優越感。

“整個皇宮都認為是我殺了祖麗卡殿下...我原以為宏仁殿下您...起碼還有您信任我...您剛出生的時候，只比西瓜大一點...您小時候最信任的人就是我...”青鶴夫人抽抽搭搭地說完，伸出手，似乎想請宏仁到她身邊，但宏仁沒有動。

“宏仁殿下，見到您很榮幸！我是案發當天給您做過筆錄的警官佐藤健次！”健次見宏仁親王來了，慢慢把青鶴夫人在椅子上安置好，小跑到宏仁面前匯報，“這些警官都是祖麗卡殿下案件調查組的成員，我們今天是來實地調查祖麗卡殿下的臥室，過程中有一些小誤會，打擾您休息了！”

鄧小閑扭頭去看拉馬爾。如果說青鶴夫人在拉馬爾眼里是一塊瘦肉的話，那他看宏仁親王的眼神簡直就像看一塊肥肉，炯炯有神。

看著拉馬爾的眼神，鄧小閑終于回過味來：拉馬爾剛才那一通推理輸出，看似有邏輯但實際漏洞百出，連小年輕健次都聽出來了。擁有多年刑偵經驗的拉馬爾不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他激怒青鶴夫人的原因只有一個：青鶴夫人不過是皇室包庇宏仁親王的障眼法而已，挑起皇室內部矛盾才能逼關鍵人物宏仁親王出現。

“宏仁殿下，上次你對我說的話，麻煩您和在場的各位再說一遍吧。”

宏仁回避青鶴夫人的方向，面向眾人說道，“五年以前，宮內廳想給我安排婚事，我告訴宮內廳我已經有女朋友祖麗卡，并且想讓她成為我的妻子，日本的親王妃。青鶴知道后，可能自覺在我小時候帶過我，所以有信心說服我，和我徹夜長談，懇求我和祖麗卡分手，甚至讓她做外室都可以，就是不能進入日本皇室。

但這怎么可能呢？她是如此完美，我們是如此相愛，為了她，我死了都可以！我和她已經許下諾言，我會用盡一生保護她！我們還約定，要一起度過余生的所有圣誕節...但我再也沒有機會了...”宏仁親王激動地說，臉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鄧小閑看向窗外，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下雪了。鄧小閑猛然想起來，今天是圣誕節。祖麗卡王妃死在了2100年圣誕節前。

圣誕快樂，祖麗卡。

看著窗外的雪，鄧小閑回味宏仁剛才的話。

用盡一生保護她。

這句話好耳熟，似乎一百年前的德仁天皇對雅子皇后也說過，但雅子皇后卻在進入皇室后患上“適應障礙癥”，憂困宮中。看來日本皇室的男人都有同樣的大話病，或者說，他們高估了自己的愛可以兌換的權力，等娶到心愛的女人后卻發現無力保護她們。

她如此完美。

鄧小閑想到一個恐怖的可能，于是開口問宏仁，“宏仁殿下，您讀過《金閣寺》嗎？”

“當然讀過，是我讀中學的時候了，具體內容記不太清。大約是說一個僧人因為覺得金閣寺太美所以把它燒了的故事吧？”宏仁摸著下巴回憶著。

“您所言極是。請問您對這部小說有何看法？”鄧小閑繼續問。

宏仁不明白這個問題的目的，擺了擺手，回答，“雖然這本書很有名，但我不太喜歡。太陰沉了，你知道，過去的日本文化崇尚這個，所以把它列為名著。但我是‘陽氣世代’嘛，這種“陰氣世代”的故事，現在應該沒有年輕人感興趣了。”

陽氣世代？

陽氣世代指的是從十年前開始，日本引入非洲移民，對國民性格的改變。移民帶來的外向的非洲文化，沖擊了內向的日本傳統文化，在年輕人中很受歡迎。陽氣在日語中是開朗活潑的意思，所以這一代人被稱為“陽氣世代”，與之對應的則是“陰氣世代”。

鄧小閑想起町屋旅館里那個前臺尼日利亞小哥，還有健次，動不動就哈哈大笑、擠眉弄眼，他們應該都是陽氣世代。而青鶴夫人那種老一代日本人，細聲細氣、拘謹迂回、有距離感，應該叫“陰氣世代”了。

“別說三島由紀夫，就連川端康成、谷崎潤一郎、太宰治、渡邊淳一，我惡心他們，一群熱衷描寫不倫、出軌、戀童、自殺的變態，放到現在都要判刑進監獄！日本人應該為有這樣的作家感到恥辱！現在書店都不賣他們的書。”宏仁激動地說，臉上露出了羞恥的表情。

鄧小閑無言以對。鄧小閑冬眠前的書柜里，擺著一套川端康成的全集。因為川端康成的一部《古都》，鄧小閑還跑到京都求過學。在那座靜謐典雅的古城，鄧小閑第一次看到了書中所說的，平安神宮里的紅垂櫻、祇園的櫻花、大文字山“五山送火”、鞍馬寺的火祭。川端康成用一本可以裝進包里的小說，把整座京都古城，折疊進去，構成了美學的定義。但現在，似乎不適合與宏仁殿下說這些。鄧小閑預備待會和溫迪確認一下，這個時代還有哪些作家藝術家被排斥，免得禍從口出。

“我從小就被迫生長在這陰沉沉的環境里，總感覺透不過氣來。于是我決定去美國留學。受老天眷顧，我遇到了祖麗卡。她和我的過去完全不同。她開朗、光明，同她在一起，我只感到全世界的陽光都灑在我的身上。”談到祖麗卡王妃，宏仁的神情溫柔起來。“雖然我的積蓄不多，但我向皇室基金會貸了款，決心要給她一場最盛大的婚禮。”

“貸款？您貴為親王，結婚還需要貸款？”鄧小閑大吃一驚，怎么日本的親王還有婚貸？

宏仁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三十歲之前一直在上學，沒怎么參加公務。但為了娶祖麗卡，我在過去兩三年拼命工作，出席各種活動，甚至和祖麗卡在一起的時間都變少了。”

“什么？親王還要工作掙錢？您不是生下來就錦衣玉食嗎？”鄧小閑更吃驚了。

此時青鶴夫人稍微冷靜了一點，開口道，“還是我來解釋吧。日本的皇室和其他國家的皇室比起來，財政上的確吃緊。由于日本勞動人口萎縮帶來的稅收大幅減少，導致皇室不得不連年削減開支，越來越多的人提出要進行內務改革。經過八年的討論，在2085年，也就是15年前，皇室開啟了一項叫做‘全自動皇宮計劃’的改革框架。在這個框架的指引下，皇室積極聯絡自動化系統的企業，贊助皇室的內務改革。從天皇陛下的公務管理，到皇室成員的飲食起居、皇室資產的物業維護，盡可能地減少人工使用，采用自動化系統。”

鄧小閑想起來訪皇居時，注意到花草修剪更加粗糙的細節，想必就是這項改革的結果。

“這項改革最受爭議的，并不是自動化系統的引入，而是配套的人員裁撤，大家私下里把這叫‘千年大裁員’。意思是一千年都沒有出現過這么大規模的皇室裁員。

外界可能認為皇室的男仆女仆都是下等人，但現代皇室的仆人和皇室是受民法保護的平等的雇傭關系，人選幾乎都來自名門，最次也是中產有頭臉的家庭。仆人們的待遇，都是按照特別公務員的待遇進行發放的。因此，每年的員工支出對于皇室而言其實是很大一筆開銷。改革后根據新例制，僅有天皇、皇后、上皇和上皇后可以保留貼身仆人兩名，其他的天皇直系親屬可以保留貼身仆人一名，而其他的皇室成員則不再擁有貼身仆人。原本特許祖麗卡殿下擁有一位貼身仆人，但她也以過慣了平民生活而推辭了。即使沒有被裁掉的仆人，薪水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縮水。”

“難怪您的妹妹都摔成植物人了，您都沒錢去幫她。”溫迪小聲嘆息著，充滿憐憫地喃喃。

青鶴夫人也嘆了口氣，“不只是仆人，皇室成員的收入也大打折扣。原本每位皇室成員每年僅依靠撥款就能過上優渥的生活，偶爾工作的話可以多攢一些私房錢，但改革后，皇室成員的收入大頭按其工作量計算。比如宏仁殿下，上學期間可以支取基本的生活費，但畢業后就必須開啟公務。當時天皇陛下有一句口號，叫‘皇室不養閑人’。

然而，即使是改革到了這種地步，皇室財政還是有大額赤字。為此，天皇陛下曾考慮出售位于東京、京都的幾處皇室房產和田畝來補缺。直到日本政府引進非洲移民后，皇室的財政危機才有所緩解。目前，每年大約有1/3的皇室撥款，來自非洲移民的稅收。”

青鶴夫人突然轉了口氣，變得急促，“所以，皇室上上下下都是歡迎祖麗卡殿下的到來！我對祖麗卡殿下本人也完全沒有任何意見！我雖然曾經勸過宏仁殿下，但完全是為了宏仁殿下！如果宏仁殿下娶了祖麗卡殿下，就再也沒有登基的可能了...”青鶴夫人說到這里好像又要哭出來，但她堅持說下去，“但當時，宏仁殿下嚴厲拒絕了我，我就知道此事已成定局。那我何必還要逆水行舟呢？”說完青鶴夫人又開始嗚嗚咽咽地哭泣。

健次聽到這些，有些過意不去，連忙回到青鶴夫人身邊，“青鶴夫人，我們并不是說兇手一定就是您。您千萬不要傷心過度，隨祖麗卡殿下去了呀！”

青鶴夫人見有人幫腔，哭得更厲害了，“我留在這宮里有什么用？宏仁親王不相信我，上皇后不相信我，整個宮里都不相信我，我還不如當年隨上皇陛下也安樂死了干凈！”

科幻小說《當黑人占領地球》，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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